第五十四章 绾心(2 / 8)
短短片刻,帘外之人似乎已是难以决断,退而复进间,忽以闪电之速向卧榻酣睡之位直直刺来,却已是扑了个空。
那人见状,一把拉起帷帐,隔膜离除,真相既白。
一双嗜血如鹰的美瞳对上此刻心底最恐惧遇见的冷峻面孔。
“蛇蝎如你,果真起了杀她的心思。”
紫衣美人忽然悲从中来,为的是知道自己触犯了隐卫最禁忌的底线,更为了最丑陋不堪的自己全部暴露于最在意之人面前,竟百口莫辩,辩无可辩。
她倒地捂脸,嘤嘤抽泣。
自为隐卫,自带假面,若干年间,或哭或笑,皆是其既动人心魄又辣手无情的武器,这武器对过不得已委身的李涛,对过眼钉肉刺的安歌,也对过始终深爱不移的主公,仿若只有那次痛失爱子,她才真真切切地哭过,还有这一次,她真的意识到,心底之人将永远和自己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你和她不同,她虽久经沙场,却习惯了明刀明枪,心思纯真敞亮、不知有疑,而你自小境遇严苛,经过千锤百炼,如今成为隐卫之首,耳闻眼视、隐于大市。圣上彼时见你愈发乖觉狠辣、不服教管,曾不惜以全部隐卫为价,动过杀你之心,因此我三年前纳了你,一是帮你躲过一劫,二是实则无法面对千嫄,三是不忍父亲几十年打造隐卫的心血毁于一旦。既然救你便要吞下如今累累苦果,你记恨得不应是安歌,而是我。”
柴荣利落地用脚勾起躺在地上的剑柄,单手甩持间,已一气呵成从背后做了个极为漂亮的翻飞锁花,随后双手持剑递向默默垂泪的尾槿,“你若杀了安歌,圣上便会毫不犹豫地诛杀全部隐卫以平淮阳王之怒,相比之下,我无名无籍,你杀了我,既泄了心头愤恨,又让你并肩作战的无数兄弟得以存活,两者取其轻,这方是最佳选择。”
“不,我不能……”尾槿俯首跪倒在柴荣脚下,全身颤抖如筛,“主公待我恩重如山,不仅是妾一生最仰慕敬佩之人,更是妾的夫君依靠,妾宁可杀了自己,也不敢对主公有半分不敬!”
“千嫄与孩子们已逝,若无安歌,当日我已追随他们而去。”柴荣望着冒着冷光的剑锋,幻想着若安歌被其血溅,便已是冷汗涔涔,“若安歌再有半分闪失,这世间于我便是生无可恋,再不愿独活半刻。”
“可是我没有你,同样亦是生无可恋啊!”尾槿再无顾忌,扬着满面泪痕,愤恨地质问,“主公你告诉我,我能靠什么活下去!”
“好好为你百余兄弟们想一想吧,他们中的多少人,因战火痛失家人、远走他方,隐姓埋名、除暴安良,他们散落在中原和边陲的广袤国土,吃过多少苦,做过多少牺牲,不都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改天换地再迎一个盛世乐土么!”柴荣失望地摇头,眼神充斥着愤怒与不屑,“而你,是父亲与我寄于多少希望的隐卫首领,如今竟陷于儿女情长,视国家大义与兄弟生死于不顾,原本我对你有过许多抱歉与不忍,如今你这一问,便把一切怜惜都问没了,你不配做隐卫,我与你无话可说,日后也不必再见!”
柴荣话音未落,便听西厢房处传来安歌的疾呼声,模糊间夹杂着刀剑激烈交锋的对峙连连,顿令他惊悚万分,即刻夺门狂奔而出。
只见安歌已在院内被五六位黑衣刺客团团围攻,柴荣奔袭而上,助安歌暂时扫清眼前的凌厉进攻。
此时,泛着浓浓吴侬之音向集群高呼示意,“那是郭荣!一刀解决了他,便能让主人永绝后患!”
这方只言片语,令安歌稍有分神,一柄利剑已朝自己胸口直直刺来,她翻腾着朝后方躲闪,不料落地时踩到凸起的台阶,引致旧时膝伤复发,只得连连翻滚以躲闪着无止无休地逼近命门的刺杀。
柴荣剑法在高手如林的郭家军中,虽称不上数一数二,却也属一等一的高手,如今四面夹击的交手之下,他便深知眼前这些人均是世间难见的顶尖人物,四剑齐逼,柴荣以一剑之力咬牙相抵,已呈仰身跪地的下风态势,甚觉力不从心。
幸而那袭熟悉的紫衣卿风,终暂摒孽海情深而加入决战,她朝那四人身后一剑划身,才解了柴荣燃眉之急。喘息片刻,发觉安歌竟已不见踪影。
柴荣怒火中生,连忙提剑追击而出。
见泗水河畔半人多高的草丛有过明显拖拽痕迹,定睛忘却安歌正被一人架着刀,站在泗水之畔观景水榭最边缘,这片山水之地因地势较其他地方略见高耸,虽不似悬崖峭壁般险绝,却与泗水河沿存有近十米深的落差,加上这段水流延展着朝南方奔腾,在兴隆塔脚下拐了个弯,更显暗藏汹涌与湍急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