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门被有礼貌的扣响起来,把我浮出那个白色国度的水面,谁呢,我疑惑着,就摊开毛巾在榻榻米的四方桌上走过去。
门推开后,是一个全身白色的人,准确来说是长长的白色羽绒服,白色的长帽和白色的运动鞋,阿迪达斯的白色三杠运动裤的一个人,我看她摘下帽子,吃惊地道:“森子,怎么是你来了?”
不错,不,意想不到的是森子,居然是森子,不,是森子来了,意料之外地我告诉自己。
看着面前长发被弧度散在帽圈里的森子,森子搓了搓手,“啊,丁君果然在此。”
来不及询问森子如何找到此处的。
我关好门,过道里空无一人,只有白炽灯在燃烧着钨丝和氮,氩稀有气体而换来的虹光。
森子进来看了看窗帘和榻榻米,说不定看到那块玫瑰花纹的毛巾,“本来说请丁君回去的,毕竟天气这么冷,想着这边的旅店绝无空调,但眼下看来条件还不错。”森子环顾四周上了榻榻米说,羽绒服的躁动声穿进我的脑海里。
我“啊”地不知道怎么回答,“怎么过来的啊,也不说一声,多不安全!”
“没事,这个旅店的街口就是我傍晚下的士地方,当时正巧看了一眼就记下来了,一问老板没想到丁君在此了。”
我总不可能说我在夜里差点丧失归处才好不容易找到它的吧。“当时等了一会儿,看见落雪趋势加大我就过来进了这她家店,并不想拦车回去了。”我搪塞森子说,没有丝毫撒谎的罪恶感。
十一点时辰的城市,有的人喧嚣,有的人寂静如岭,而我看着近在身边的森子,像淅沥的雪砾泼洒在冰冻的湖面上,试图修改什么本来的可憎可恨的面目又仿佛为了洗心革面地再次重生一样。
久经熬夜的身子似乎到了它专属时间,又活跃起来,想想可以说话的老陈并不在身边,唯有唯美的森子在米白色的床铺上脱掉外套,背后是整个银装素裹的冬季穿过一个窗户,帘子的格形像多出来的眼睛与我对视,而我的内心在怀揣着森子接下来的语句,我并不想打破这桩来之不易的沉默,仿佛时隔多年之后的我再怎么把烟灰弹起都照常垄断不了那份冰天雪地的回忆。
可能沉默会一直延续到窗花和外界的冰层被零度贯穿,时针和秒针的追踪都是有迹可循,也就是按照事物本身的规律各司其职,失格吧,人间失格,我突然被一切存在许久的规则带到中央去看周围旋转的一切,以不以我为中心或相关不从在意,只要有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人在身边即可,我指的是森子。
几十年过后的习惯已多数荡然无存,哪怕凭借日夜既定工作休眠的大脑,又苟延残喘地搜刮很多不堪和平淡如初的点滴来我还是永无头绪,每个曾经拥有的难忘日记早就被成年人的生活和家庭腐朽,去埋没,去沦丧。
我想起自己床边不穿内衣内裤酣然入眠的妻子和梦里梦外之遥的儿子嘤嘤啼哭声,端起浓红茶的杯勺不敢作响一点声音,如果此刻放弃了生命对我数十年而来的时断时续的救赎,如果眼下因为明日的生计而要断送我说不定至此一次回忆森子的机会,如果又因什么命运的安排和婚姻的附属而我伤害妻儿,我是不可容忍这样的我面对远在他乡和他人怀中的森子,晶子的。
电脑桌的下方是我背着粗心的妻子藏起来的所有日记本,十多年前当我决然毅然地选择某种更好地方式去活下去就把它们和很多以前的相册锁在这里,迄今为止已经过了老陈孩子的童年期,幸福地想到我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孩子已经有很多笑靥如花的女人形色来,好似一切都是在继承的前提交付一代人,而继承的前提又是失格的余荫之下,我的孩子会怎么成长起来和接二连三地邂逅更多奇女少男,我已经不能再用一箱子尘埃弥漫的日记去宣告了某个命运的轨迹。
从春季回到冬日,从早晨来到深夜,存在的意义又被年龄拉到初始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