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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星期后,出事了。石磙子被人打成重伤,躺在他家后院,要不是去采笋的同村人看见,可能就死在那儿了。事情一下就失控了,牛屎村的青壮年村民自发地集结起来,他们找到石志远,非说要查明白是如何一回事,给石磙子一个公道。石志远打起了官腔,说石磙子疯头疯脑,说不定惹了谁了,严辞让村民回家,不要闹事。石磙子的堂兄弟石定雄气得骂着:”你算个球!“。几个情绪激动的石姓村民都背上了猎枪,剩下的那些也拿着刀棍。
这里必须说一说,石志远其实早就引起众人不满了。吃拿卡要都是小事,反正大家都穷,也拿不了多少,他最大的毛病是爱吹牛,逞口舌之快。普通人爱吹牛顶多招人笑话,但那时的生产队长爱吹牛,可就要出大事了。石志远的爷爷曾经当过兵,参加过辛亥革命,和刘员外的哥哥算是同门。爷爷后来没了音讯,父辈勤勤恳恳没有做什么祸害乡邻的事,石磙子的父亲迫害游击队员的事,他也不沾边,政府念他先辈开明先进,赋予他好成分,加上他自己读过一点书,会写字,劳动也十分卖力突出,被推选为生产队长没什么问题。但当上生产队长后,他爱吹牛的口风惹出不少事端,遭牛屎村人憎恨。
幕阜镇权力的顶峰是镇长和乡高官,由县政府委派常驻乡镇干部办公,一个镇下十一个村,每个村就是一个生产队,生产队长其实也是村长,镇立公社,公社立大队长和公社书记,李杨就是公社书记,他的上司是乡高官和镇长。所以李杨其实才是土皇帝,大队长董红旗实际上是听书记的。每个村也就是每个生产队的规模参差不齐,但李杨用亩均产量来衡量该队的成绩,亩均产量是公粮加余量。牛屎村的田地都是犄角旮旯的散田飞地,虽然水土环境还算好,但播种收割都很苦难,因此产量上一直被别的生产队占了上风。石志远一回两回的被人压着不爽,总是找机会出头。一年即将收割时,各村都在预估产量,为了表达这年的稻长势多好,他拍胸脯说,“今年我们村的稻好,肯定胜了你们,那稻密的,连箭都射不进。”并带着大队长和李杨到每家每户的田间地头去视察,董红旗私底下问他,说你这稻普普通通啊,他急了,连忙打包票说:“等着看公粮吧!”
结果那年收稻前两周,连续下雨,高原山的山洪泄下来没了堤,牛屎村的稻就率先遭了殃。收割时稻粒不够饱满,但又不能再等,一村人老老少少在倾盆大雨里艰难地抢收。好不容易收完,没好太阳晒,一些人家只好烧柴火烘烤谷粒防潮长芽。火烤比不上太阳晒,脱水太快水分失了,重量下来了。人家一担一百三十四斤,牛屎村就只有九十到一百一。换做别人,拉下脸求个情,就算明年再比吧,他石志远却坚决要交和别存一样的亩产量,这下生产队为了凑足公粮,余量就少了。余量一少,就有人挨饿,有人挨饿就有人不满。石志远被李杨称赞生产抓的好,别的队长为了保村民的肚子,都默不作声不开口出头。第二年李杨就调石志远到别的村做队长,石志远恰好调到李家庄,这其实也是李杨的刻意安排,他知道村里就李家庄的冷家最难啃,于是安插一个石志远进去。石志远还想故技重施,结果冷槐和冷樟脸一横,拿着杀猪刀跑到牛屎村,石志远吓得躲了起来,他们村的人也不愿意帮他,于是在李家庄没讨到便宜。这下牛屎村的人就更恨他了,心说人家蛮的,你就怕,知道忍,我们自己人好说话你就横在头上拉屎?你怕李杨这个李上扬就算了,连冷家也怕,就是不怕自己村人?石志远调任回来后,好在年情还好,村民吃得饱,也没怎么闹腾。
但如今村里人被外人打得半死,他石志远居然还想息事宁人?
水库工地上,冷峰正拎着一捆雷管,看见石群撒着丫子狂奔。旁边的猫头喊了两声他也没答应,冷峰大声吼了一声,石群看了看他,停了下来,站那没说话,“跑什么啊?”冷峰冲上前去。
“冷峰,这雷管吗?给我几根!”
“不给!你跑什么?”
“他娘的,我叔被人打了。”
“石磙子叔?”
“嗯,就剩一口气了。听说是龙头镇的人打的!”
“怎么知道是龙头镇?”
”叔说的。“
”只剩一口气了,还能说话?“
”嗯,就那一口气了。“石群说完走过来要雷管。
”别傻了,光雷管没用。“冷峰拨开他的手,放下东西说:”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