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十一章 天下志，见英雄(二）（1 / 3）

入夜之前，一队车马从黑色的，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缓缓而过，那驱车赶路的老者戴着黑色的斗笠，那牵着缰绳的枯手一动不动，好似是临江寒钓叟。

骖龙君抬起帽檐来，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许多骑兵，骑兵们簇拥着一面夜北的黑鼎纹大旗，其下是一个勒着战马的少年人——夜北的大公子公孙厉正在等待着骖龙君的到访。

公孙厉骑了一匹通体雪白的夜北种好马，他生得是个眼眶深陷，眉发极粗极深的模样——照洛养臻的话来说，夜北人的面貌都大差不差，胡子长且白的，便是夜北之年长者，胡子短而黑的，便是夜北的年轻人。

凛冽的春风吹得公孙疾脸颊略有些僵硬，加上公孙疾看人的时候往往喜欢斜睨着眼神，现在的他好似是一只不断嗅着气味的猎犬。

夜北候公孙衡一生生了三十多个儿子，可大多数都夭折在夜北风雪寒冷的冬日，只留下了公孙厉和公孙疾二人。二公子公孙疾自幼体弱多病，公孙衡心中早就认定其非是夜北候之人选，自公孙疾八岁时，便将之送入渊府，一则是渊府春和景明，适宜公孙疾修养身体，二则是能顺利扶持公孙厉坐上夜北候的大位。

骖龙君停下了大车，公孙厉等在原地，看着骖龙君不紧不慢地驱动着身躯来到公孙厉的马前。

骖龙君那罩着黑袍的身躯移动的极慢，他周身的长袍随着春风烈烈响动，所有夜北的骑兵都不安了起来，远远地隔着数丈，就能闻到那老朽身上的古老气息——那腐败的气息浑不似世间之人！

沉默，只持续了一瞬，那老朽的骖龙君弓着脊背来到了公孙厉的面前，顿了顿手中的拐杖，权当是行礼了。

公孙厉率先开口，道：“传闻有一位博士常年隐居在市井之中，二十年不曾讲话，一开口，就是震惊天下的战策，其人名唤骖龙君，不知阁下，是也不是？”

“坊间传闻夸大其词，筹划战策，绝非隐居不言可成。”骖龙君摘下了斗笠，却见那一双苍老的双目之中犹然目光炯炯，可骖龙君的鼻梁似是一支枯萎的树干卧在脸上，在这鼻梁之下是一副满是铁锈的面罩，那古老的面罩好似是从骖龙君的骨骼之中生出来的铜铁，早已取代了骖龙君面上的皮肉，骖龙君身形消瘦，走起路来，一件古旧的文士袍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

公孙厉看清了这一副钢铁之物，不禁紧紧地皱起眉头来。

骖龙君对于公孙厉的反应似乎了然于心，笑道：“公子以为的骖龙君，是何种模样？”

“应是端坐高楼深阁，众星捧月般的人物。”公孙厉道。“如今来看，倒也算不上。”

“可是就是老朽这一张被铜铁禁锢的嘴，却能为公子道出最为透彻的战策。”骖龙君道。

公孙厉向着骖龙君拜了一拜：“请骖龙君赐教。”

骖龙君抬起头来，沐浴在夜北的繁星之下，道：“星辰运转亘古不变，即便是穷尽人力，也不能窥视分毫。夜北兴兵与鬼方一战，变数之多，不弱于星空变化。”

骖龙君说罢，将公孙疾去向夜北的信件给公孙厉看了。公孙厉沉默不言，将那封信收在怀中——此信的确是出自公孙疾之手，更是一封拉拢人心的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