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围山寨郭伯济断水 救街亭马孟起奋威（1 / 1）
却说吴班正于山上观自家营寨之势，忽想起一事在心，急回营中，唤部将前来。班曰：“马参军分兵屯于山上，据险守御，本无大事。然吾方才记起，若魏兵断了其汲水道路，如何救应？故须得一员将校，领兵护水，以备不测。”校尉胡宜曰：“马参军既知兵法，想必有准备。”班曰：“不然。马幼常止有五千军，若再分兵势，复有何益？”当下点了偏将张铜，裨将周才，领三千兵马，伏于水道，并加以嘱咐，一旦有变，火急来报。
话分两头，张郃、孙礼二人引兵马一路速行，离街亭已不过十里。细作探报，说街亭有汉军守把，其势不小。郃与礼扎住军马，只带了几人，轻骑自往观探。时已渐入夜间，月色正明，二人当下看了汉军营寨，各自沉吟。郃问曰：“可知汉兵有多少之数？”随从答道：“约二三万。”礼曰：“虽我数倍于敌，然凭势强取，未必便成。”郃曰：“然也。但吾所疑者，汉军何不合兵一处，莫非有谋乎？”礼曰：“临行有言，不要交战，吾等可先回马，报与主将知道便是。”
却说郭淮当下听二人说了街亭守军情形，心甚疑虑，自换了衣服，再一道来街亭前观看。淮问曰：“道中山上，守把者各自为谁？”对曰：“汉参军马谡领兵屯山中，主将吴班当道下寨。”淮笑曰：“如诸葛亮自来，吾尚忌他三分。此二人皆无名之辈，况阵势如此，又有何惧哉！”
孙礼曰：“将军可有主意？”淮曰：“我军多于汉军，彼却分势，看似成犄角之势，实则深藏祸患。可出兵分而击之。”当下命张郃领五千军，断山上汲水道路。孙礼领一万军，守住道口，阻住援兵。淮自领中军围山，接应各处，分拨已定。
次日天明，张郃率兵至取水处，一声炮响，张铜、周才两翼杀出。郃见汉兵人少，不以为意，麾军齐上。张铜挺枪来战张郃，不三合，被一枪刺于马下。周才力孤，又兼魏兵势大，渐渐不敌，勉强杀出一条路来，往道中营内而走，郃遂断了山上取水道路。才回报吴班，正计议如何解救，忽报孙礼引军而来，方欲厮杀，却见其陈兵不动，众人皆不知何意。惟听班叹曰：“马参军危矣！”左右惊问其故。
班曰：“郭淮深通兵法，见参军驻扎山上，欲先取之，故断了汲水道路，再四面围山，不出二日，山上必乱。其又恐吾引兵来救，故令孙礼当我部，只守不攻。待破了参军，吾等势孤，彼可就中取事。”众将校皆默然。班曰：“生死有命，只是街亭关系三军，更为取长安之要害，不可失却。”当下令军士飞马报知马超、马岱二人，乞图救应。再使一心腹，星夜往孔明中军来，禀明街亭情势。又点一拨军马，自往救马谡，临行谓众人曰：“吾若有失，汝等须坚守死战，勿怠丞相军令。”帐下尽拜受。
却说孔明大军尚未启程，忽报吴班使人飞至。孔明唤入，其具言街亭之况，左右皆惊。孔明叹曰：“吴班下寨道中，又有马超兄弟为援，料无大碍。只是马谡屯兵山上，魏兵若四面围困，断其汲水，必有大祸。”杨仪曰：“二人分兵，以为掎角之势，正得其宜，有甚不当之处？”孔明曰：“威公岂不知兵法耶？贼兵多，我兵少，再分兵势，其势更微，此其一也；街亭道长路远，更兼山地险峻，今各自扎营，倘魏兵以一军从中截断，分而击破，如何救援？此其二也。”左右皆服。
姜维曰：“既如此，丞相宜早区处。”孔明曰：“幸而吴班谨慎，只给马谡五千军。纵已为魏兵所破，料街亭不致失却。今吾须自去，保万无一失。汝等坚守各寨，不可轻出。”帐下领命。孔明又唤马忠、杨仪二人曰：“汝等可沿川中小路速至斜谷，起疑兵以向郿城，惊动城中，只不可大击。曹真听知，必然回师，街亭无险矣。”二人当下去了。孔明又吩咐邓芝暂掌军中事务，只待其回。自提万余兵马，以姜维为先锋，望街亭而来。
却说马谡屯于山上，见郭淮大驱士马，未及分神，便将山四面围得铁桶相似。又观魏兵旌旗丛立，阵势庞大，心内惊慌，却又故作镇定，笑谓左右曰：“我等居于山上，魏兵陈列山下，以高冲低，势如劈竹，彼若有命，当速退去。”诸将唯唯以对。正要计议间，却又有军士来报，说张郃引兵，断了汲水道路。前去取水者，已被魏兵乱箭射回，折却了二三十人。
马谡大惊，曰：“既如此，当求速战！”当即号令全军，由山上冲下。众军士见魏兵漫山遍野，刀戟如林，心下怯阵，已输了一半。谡大怒，拔剑在手曰：“如今身陷绝地，正须汝等死战，何故怯敌？红旗招动时，再不冲阵者斩！”当下令旗官挥动旌旗。所部将校不敢怠慢，只得勉力下山冲阵。魏兵阵脚不动，汉军无隙可图，只得退回山上。谡只得紧闭寨门，徐图计较。
却说吴班引兵至，见了孙礼，便与交兵。二人斗了十余合，礼渐不敌，退回阵中。班麾两翼冲杀一阵，魏兵军势严整，难以摇动，战了一场，却不得破。班心中焦躁，但无计可施，只得退回营寨。山下郭淮围困一天，由日入夜，山上汉兵缺水，不得饮食，全军枯渴，营中大乱。马谡听得军士论议，多有降魏之意，心下大惊，暗想：“军心动摇如此，吾命危在旦夕矣！”左右寻思无计，不如拼死一战，遂回主帐中来。
主意既定，谡唤细作问曰：“围山军马，何处最少，可以突围？”对曰：“山西一侧，魏兵最稀。”谡即号令全军，移往山西，自临军前，驱兵杀下。郭淮见马谡身先临敌，令魏兵开条道路，将谡放过。谡见眼前魏兵散去，已无暇多虑，只一心招呼军士冲下。刚过一半，山侧却有两翼伏兵杀出，张郃领一路，郭淮自领一路，截住后部，汉兵大乱，降者大半，魏亦尽得辎重。马谡不敢停驻，只引得残部奔逃。
赶到十余里，马谡不见身后魏兵赶来，心下稍安。却听报前面尘土飞扬处，似有埋伏。谡立于高处观望，一彪军马排开阵势，为首正是孙礼。谡大惊，曰：“既如此，只得死战！”部将曰：“我军死者降者大半，军无战心，如何接战？”谡默然不语。有军士曰：“参军何不降魏？以公之才略，必得重用。”
谡闻言大怒，曰：“某虽不才，然吾世代皆受汉恩，兄弟二人，更蒙主上殊遇。兵凶战危，惟有死也，岂可降魏？再有复言者立斩！”左右不敢再说投降。谡拔剑曰：“可速决一死战！”众军感马谡之言，皆曰：“愿随参军。”执刀挺枪，便欲来敌魏兵。
忽听鼓角震天，一彪军马飞至，冲乱魏兵阵势。谡定睛看时，只见为首大将白袍银铠，威风凛凛，正是马超。谡大喜，与超会合一处，就地厮杀。超挺枪直取孙礼，礼知马超英勇，不敢接战，只顾退却。汉兵大杀一阵，魏兵大败，孙礼引了残部而走。超谓谡曰：“前有元雄书信来，说参军遇险，特来相救。”谡拜谢马超。
二人正待归寨之时，忽背后一彪军至，正是郭淮、张郃二人赶来。淮骂曰：“汝等反贼，吾大军既至，尚存侥幸，欲全身而退耶？”超大怒，曰：“孙礼已败，莫说汝等，便是曹真亲来，吾又有何惧？”拍马便来交战。且说张郃昔日随曹操时，曾与马超交战，二十合不敌，今日见状，跃马来战，以报旧辱。超抖擞精神，枪法不乱，与郃斗了十余合，郃渐难以抵挡，心中惊道：“时隔十余年，马超武勇非但不减，更犹胜当年，莫非神人乎？”
淮见郃非马超敌手，唤回阵中，指挥二军一起退去。超正欲追赶，谡止之曰：“恐有诈也。”超心下难决间，郃骂道：“马超小贼，敢再战否？”超怒道：“有何不敢？”又来斗了七八合，张郃又走，超取胜心切，不顾马谡劝阻，引兵大杀过来。淮等一路撤兵，不多时已去了近十里。
超追着郭、张掩杀，忽瞧见左右山上隐隐透出魏家旗帜，又似有杀气渐起。回顾来路，已追去甚远，此时方忆起马谡劝阻之言，便要回马。郃转身又骂：“马超懦夫，不敢来战！”挺枪而来，超截住又杀了五六合，郃又诈败而走。超见张郃反复，料定魏兵有谋，下令回寨。却听一声炮响，孙礼已抄在背后，郭淮、张郃两翼杀来，三路军马将超围在垓心。郭淮道：“马超早降！”超大怒曰：“吾与曹氏有不共戴天之仇，岂能降汝！”挺枪拍马，抵住魏兵。手下军士，一齐努力，魏虽势众，急切间却难取胜。
郭淮瞧见交兵之势，自立于高处，指挥兵马掩杀。却见马超在乱军中左冲右突，勇猛非常，过处尽皆人倒旗靡，那一杆银枪，不多时已为鲜血浸透。超奋力杀出，魏兵多久闻马超之勇，如今见了，如何不惧？尽皆溃散，不敢阻拦。超自当先，领着众军勉力杀出，又得马谡军来接应着，一道望营盘中去。淮曰：“昔日世祖文皇帝伐蜀时，吾曾与马超相斗于斜谷，知其武勇。此间一战，甚觉后怕。许仲康裸衣与超恶斗之事，如今方信也。”下令勿追，整顿军马，径取街亭大路而来。
却说二人引残部归寨，吴班接入，超与谡皆面有惭愧之色。班曰：“胜败兵家常事，吾料郭淮等将至，正赖二公同心，以破魏兵也。”二人顿首以谢。班曰：“吾有一计，可退郭淮。”
正是：方救智士出险地，再议良谋退来兵。
不知街亭战事后续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