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纨绔（2 / 2）

牟斌将瑾儿额边的一抹碎发小心捊到了耳后，语调轻柔地劝慰道。这点伤痛，他受得住，却深怕惊到了瑾儿和她腹中的孩子。对他来说，这世上，再没有比她们母子更重要的事了。下意识地，他总觉得瑾儿腹中的是个儿子。已经无数次畅想过孩子生下来后，自己怎么教导他。那臆想中的画面，说不出的温馨动人。

小武和大夫很快便回来了，大夫娴熟地一番忙碌后，伤口已缝合好了，牟斌左边半个身子都缠上了纱布，为防意外，瑾儿吩咐给大夫收拾了间客房，请他这几日都留在府上照看伤势。大夫自然是并无异议。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受伤一事，牟府虽并无声张，还是很快便传了出去。朝臣们都甚是吃惊，想不通谁人竟敢虎口里拔牙。众人赶紧殷勤地过府探望，但除了素日里和牟斌特要好的大人得以进府外，其余人等一律拒之门外。

此次受伤，也让一向忙碌的牟斌清闲了下来。他让人将要紧的公务拿回府里处理，其余的都委托给了副使。好在他向来治下有方，虽主官不在，衙门里各处却仍井然有序。

过了几日，刘二前来回话，说已有些线索。矛头直指国舅张延龄。牟斌并不意外，瑾儿却吃了一惊，她想不通那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何至于要置自己夫君死地。

“不出意料，我猜便是他。”牟斌沉思着说道，心想如何给万岁爷回话呢。说出实情吧，让万岁爷为难，看在皇后份上，他也不便处置国舅。可若是隐瞒不说呢，那个浑小子会不会变本加厉，觉得自己好欺负日后再兵行险招。

“这个张延龄，本以为经上次万岁爷训斥后，他能长点记性，谁知还是如此浑不吝。夫君，可否听我一言？”瑾儿犹豫了半晌说道。“此事暂且不要告诉万岁爷，我们将其请来府中，敲打一番，若他肯认错，就放他一马，若还是往日傲慢态度，再禀告万岁爷不迟。”

“就依爱妻所言。此事我也想过，告知万岁爷，是让他为难。碍于皇后面子，最终只会是雷声大雨点小，落一个不疼不痒的惩罚，无伤大雅，还不如就此讨皇后个人情。”

“夫君所虑周全，后日我便备下宴席，咱们一早先去皇后宫里请安，午时再请那个浑小子来府上一趟。”

“嗯，如此安排甚妥！”

果然，当牟斌将证据确凿的供词呈给皇后的时候，年轻的皇后吓得面色惨白，全身哆嗦，她忙起身走向牟斌问道：“牟爱卿伤势可好了些？本宫这个不懂事的弟弟，闯下了不少祸事，但未料他竟如此大胆。爱卿此来用意如何？”

“正因是皇后娘娘亲弟，本使倒不知该如何处罚，愿将此证物交予皇后，请皇后自行责罚。”牟斌垂了眼睑诚恳说道。

“当真？”皇后惊喜不已，再三确定道。

“当然。我夫妇二人今日进宫叩见皇后娘娘，并不曾声张。只是皇后娘娘，奴有几句贴心窝子的话，不知当讲不讲。”瑾儿不顾自己的大肚子，也跪下郑重说道。

“瑾姨，快快起来。万岁爷一向敬你，我也将您看作长辈一样的，有什么话尽管道来。”张皇后忙亲自上前扶起瑾儿，入宫多年，她深知瑾儿在皇帝心中的份量。

“娘娘自入宫来，深得万岁爷喜爱，如今这佑大的宫中，只娘娘一人，这万般宠爱，却也是万般束缚。朝野上下都盯着娘娘呢，娘娘的一言一行，都应是臣民后妇的楷模。万岁爷重你爱你，娘娘也当事事以万岁爷为重，喜他之喜，恶他之恶，约束好自己家人，为天下臣民作表率，方能得恩爱长久。奴虽愚鈍，此番却是肺腑之言。望娘娘勿怪！”

瑾儿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其实这些话，她早就想对皇后说了，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索性便趁着今日尽数倒了出来。说完她长舒了口气，心里竟然轻松了许多。

张皇后怔怔地看着瑾儿，嘴里喃喃地重复道：“喜他之喜，恶他之恶！”她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思绪飘向了他处。但很快，便有了种顿悟后的清明。

瑾儿知道，自己这些话，皇后听进去了，而且她深信，皇后终会琢磨出这些话将带给自己的好处。年轻的她，虽身处宫闱，却从未受过半点委曲和搓磨，这是种幸运，但同时也延缓了她的成长。岁月悠长，谁也不知道日后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多点生存的智慧，多点与人相处的豁达，总比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