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六·商贾(2 / 4)
“善,交易。”张氏轻咳一声,背后冷汗涔涔——方才那仿佛从四方袭来的压迫感,令她如刀绞喉一般,几乎要被压制到跪倒在地——
但是她的潜意识却一遍遍告诉她:不能,一定不能!
——压迫感消失,终于可以自由呼吸。——她稍加调整,依然抬起头与那位羿师相持:
“小女子家世代经商,虽说是不入流之贱业,但亦有其道——大人,不是小女子妄言,这商道诡秘之处,比大人所对的妖邪之术,更甚十分呢~”
“那小人便斗胆问问姑娘,姑娘的商道,究其为何?”
……
“……那女子从树后走出的时候,——甚至于正是因为她走出了,我才并不意外。”
“……她问我可愿与她做成一番交易,只要用我身后的魂魄,便可保我有生之年容颜不老——说不怕,定是假的,但那个时候,却是一个念头,叫我站在那里,不愿脱身。”
“……甚么念头?说出来大人许不信了,便容小女子不言明罢。——那姑娘问我,可否与她做笔生意……她说她可以实现我心中所想,只要我愿在身死之后将我的魂魄予她。她说,这是极简单的一笔生意。”
“……大人,我只是凡人肉身,那里知道这些妖术手段?我自然有七八分的不信,且,若叫她算计了我,我却也没地儿说去。”
“如何答应了?哈哈,大人,这才是我所谓‘商道’啊……”
“谁说这生意,我只能与她一人做呢?”
……
“其实从去冬,我便觉得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想这残喘的天日,倒也不多了。
可是我不能就去呀,我还有一事,挣扎着也要做完哩。
正是吊着一口气,磨捱着竟入春了。
那日窗外的柳枝吐芽,循着春风竟飞入堂户里来。我懒于下床,也一时下不得,便未管它,昏昏睡了。再睁眼时,却见那窗下立着个童儿,四尺身材,翠眉青衣,发间垂着柳枝,生得好生奇怪。那孩子见我醒来,忽然咯咯地笑起,便问:‘女娃娃,你这戾病,可难受么?‘我久在闺中,那里见过这等神异之事,只作病里恍惚——但却也是答不得半句话了。那童儿口中只是絮絮叨叨,说些甚么阴阳道术,天法人道之类,见我许久不应,叹口气,只道:‘思量妥时,在启夏门那梨花旁的垂柳下,寻老身便是。’说完,便忽而狂风骤起,飞沙穿户,迷得我睁不得眼——再开眼时,仍卧在床上,却是日近黄昏,屋中那里有风沙之迹?那窗棂之上却有一件物什,方叫我明白此事实非幻梦——那是个镂花的纹银瓶儿,压着枝鲜翠的柳枝。”
“说来却巧,我有个年龄相仿的姊妹,却是受不得闺房缚束,自幼悠游在外的——听闻曾拜在高人名下,因而见多识广,亦略懂些阴阳异术——前些时日将将回来,歇在家中。我便将那瓶儿叫她看觑,她看后说那瓶儿是件异器,锤炼了妖力进去,怕是妖物用来锁魂——或抢掠其他妖物妖力的,对那童儿为何会找上我,为何留下这支瓶儿,她也一时想不得。”
“却是时令流转,一时间到了此般时节,往年我每至春时便要望启夏门走看一遭梨花。——正是加之那童儿口中启夏门云云,我冥冥如有所感,这才瞒着父母定要在此暮春之时前往启夏门落个究竟。——直到我见到那梨花妖,方才大彻。——我便应了她的生意,极言恩谢。而后,她在从袖里取了一枝梨花,递与了我,言道:‘在家中好生供养,需用青瓷瓶,放在床头窗畔,日日午时施半盂至清之水,如此行事七日,便能成事;但有怠慢,恐前功尽弃。’
我持了梨花,谢过便回身,却留了个心眼,正从那柳树下绕了半圈,心内默默唤那童儿——那垂柳里,果真悠悠落下一张笺纸来。
我便将那笺纸匿在袖里,望家中去,不期走得心急,撞着一位大人,却是昨夜引弓的大人——惊了我一惊,只是匆匆便望家赶。
回到房里,我先踅到妹子屋内,依旧用袖子拢了梨花,展了笺纸细看——那上头叫我遣人将那纹银瓶子置于屋内的青瓷花瓶之中,再由我独自进屋,取出梨花,插在瓶里——切要插入那银瓶里,依那梨妖说法,午时施水,将瓶置于枕畔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