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六·商贾(3 / 4)
——我姊妹仿佛大彻,与我耳语,说那梨妖是草木精怪,五行属木,却是用银瓶按以金相克之意,压制其妖力——而那梨妖却是意欲趁我垂危之际,强取我魂魄,故以青瓷代土,沃之以水,助其妖力——这却是那柳树上的妖物,附在笺纸背面的。
笺上还有几行,言我却然阳寿殆尽,若肯依笺纸之语行事,也许便能了却心愿。纸上是如此说:那瓶儿除去抑压妖力,同时可以蕴贮魂魄,保我魂魄不散;待到我身故之时,只需候一个时机,那梨妖垂危之时,便可夺得她之妖力,重塑一副妖身。
届时,我便可以妖身,长存于世间;但同时,那张府的大小姐,却也是猝然长辞于世了。
我那阿妹自是百般不愿,与我说尽了为妖之凶险:旁妖觊觎,凡人厌恨,羿师追剿,一生尽是难捱的凶恶境地,我不过是个闺里不识人事的丫头,那里磨捱的住?这笔所谓交易,万万做不得。
可我却不肯,与她说了许久,摆清了利害,确,我是已知自己命不久矣,难以此行将就木之躯实现夙愿,再三恳求,她终是应允了,却言后事定不许我一人应对,她去承办妥当。”
如是,先是我阿妹趁无人之时,置好了银瓶;而后,我归房,屏退了下人,安放了梨花,倒头睡去——再启目时,却是悠悠飘在半空里。那时,却是梨妖强夺了我魂魄——我已是死了。
我房里的莺儿最先发现,哭着寻我爹娘去——正是这时,我如被甚么奇怪的绳子牵住,不由自主地望城外飘去了。
我如是便到了那梨树下,叫那梨妖拘住,一夜无词。”
“——她只觉得是自己盈了。却不知,我一只眼睛盯着她,一只眼睛尚在家。
那瓶子拘了我半数魂魄,又有我阿妹在旁好生看守,滋之以术力,我竟觉得那薄烟般的魂灵,渐渐生出了力量,甚至可以由我控制了——正如阿妹所说,我的魂魄一点点被炼得强韧了。
过了一日,果如那——我兴许应称一声‘前辈’——所言,终究是等到了机会。大人,正是你们。
那位大人箭贯梨妖之时,我那银瓶里寄着的半数魂魄却正吞噬她被封存的妖力,二者相争之时,却是撕裂之痛。幸而我阿妹选了一处金、火调和之地,克住妖力,从旁助我,我方勉勉噬尽了妖力,挣出那银瓶,悠悠望启夏门来。如此,我二处魂灵终而归一,夺了那妖物多数妖力,趁二位大人走时,以魂魄携妖力一同运将起来,终于是重塑了一副妖身。
“大人,那便是如今的我,长安城启夏门外,一个混沌未开的小小梨花妖。
这便是我,与她所做的一笔生意。”
……
“张姑娘,此之商道,确是高明。”凤凰听完,不由为如此手段咨嗟不已,欠身言佩。
“当不得大人谬赞。”张氏,——哦,现在许应称作“梨妖”,忙还了一礼。
“可——这妖物,让你们这般耍弄,修为,性命,本体,甚至可能连魂灵都没保住,未免有些可怜了。”
“呵,可怜?”那白衣女子冷笑一声,道:“这事儿我本不愿与大人说的,但竟言及此处,那也是但说无妨了。大人可知,我是如何忽就得了重疾?”
“莫不是……”凤凰猜着了八九分,不由生疑,问:“那你如何知道,是这梨妖害你染疾呢?”
“那送银瓶,抛纸笺的前辈,诺,便是那边——”张氏将眼望左壁厢斜了斜,“果是只柳妖,如今,也算是我的邻人了。她与我说,去冬时,自己便觉察出那梨妖颇不对劲,虽面上与一般草木无异,俱是沉睡,却一直有一点精气,顺着地脉望那梨树流去——那年冬日,许多草木皆尽殒命,她偏生是活了下来。活下来便也罢了,她还擅自与凡人作甚么交易,易换——用偷骗许更像些——他们的寿元,去保她那一树梨花;那位柳妖自猜是那精气吊住了她的命,便使了神通,一路溯着精气,便找到我家里来了。”
“它一看着我,便知道我是让那梨妖吸干了寿元,油尽灯枯了。它也是知道,我此生有愿心在,更知道,那梨妖作出诸此事端,天尤人怨,是有一劫,心里盘算妥当,才现出身形,教我如此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