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薛蟠回京救危局(1 / 1)
未闻祸水出尧舜,难道虞朝无美人?禹王也慕涂山女。能倾国,只怨桀纣非贤君!
几句残词道罢,咱们书接上回。
上回书正说道薛蟠打死夏金桂,充军流放潢海路铁网山。薛家的皇商龙票让薛蝌接了。薛蝌运动关节,让薛蟠在狱中跟母亲妹妹还有香菱宝琴见了一面。薛姨妈本想当面训子,但看薛蟠身穿罪衣被关在这暗无天日满是秽气的大牢里,想必也糟了不少的罪,又于心不忍。薛姨妈自叹这辈子教子无方,偏偏又只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如今自己娇惯成祸,儿子再因人命官司入狱,这张老脸也没地方搁,哪还有什么资格教育薛蟠?不过都是一个“命”字罢了。宝钗自觉是罪魁祸首,今天的一切都因薛蟠娶黛玉而起。自己当初给薛蟠出谋划策也不过是借刀杀人,报复宝玉和黛玉。不成想,搭上了黛玉紫鹃金桂三条人命,薛家也是元气大伤。细究起来,自己也是罪孽深重,故此也跟母亲一样,哭哭啼啼,说不出什么正经道理。香菱反倒是面无表情,傻愣愣地在边上站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幸好边上还有个明白事儿的宝琴,急忙趁着探监的功夫告诉薛蟠,薛科已经把各种关节都打点明白,发配路上两员解差会有个照应。此外这里还有些小额的银票,油布包好藏在头发里,不要藏在衣服里,以防明天换衣服被衙役们给分了。
薛蟠此时懊悔归懊悔,但一想到此去潢海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跟家人再相聚,颇有生离死别之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憋了半天,就想出两句话:“要是香菱守不住了,想改嫁别人,你们也别难为她,我这辈子大概就死在山里回不来了。我这个儿子您就当白养了。到时候给妹妹找个好人家,招个好女婿,就让他替我孝顺您老人家吧。”言罢,薛蟠就把宝琴手里的小包接过来,藏在头发里。娘们儿几个一听薛蟠这话就跟交代遗言赛的,哭的更惨了。这个时候牢头过来,说时辰已到,催几个人快些出去。
到了次日,解差从牢中提出薛蟠,到了堂上验明正身。因为衙役都有了孝敬,故此象征性打了二十板子就草草了事。而后堂官发了文书和路费,给薛蟠带上刑具封好火漆,又对金甲童环两位解差嘱咐了几句,便准许三人上路了。
说书不说废话,薛蟠到了潢海铁网山一晃快有一年了。因为他过去常来这里替皇家办木料,故此在木场认识几个熟人,加上他是个懂行的,身上又都是银子,故此不用干重活,虽然不识字,却混了个所谓文书的差事,负责与前来办货的皇商接洽。这里一年封山半年,外人进来办货不过是夏天那两个月,故此有大半年的清闲时间。若在以往,闲下来的薛蟠不是吃酒便是赌和嫖,要么放鹰走狗。如今的薛蟠性格有些变化。一来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哪有那么多的娱乐设施,仅有的这些酒食还有几个替木场子做杂活的村妇他也看不上。二来,逢此巨变薛蟠多少也有点醒悟,知道为人要走正路行善事积攒正气。这一次栽跟头终究是因为自己平时胡作非为所致,故此颇知收敛。无事儿的时候,便跟着木场里几个同样发配来的文官学起了写字念书,真成了个文书。与这些读书人处的时间长了,薛蟠越发觉得自己过去的生活真真是荒唐透顶,每到半夜时分恼恨起来,真能把自己哭醒了。因为山高水远,更无邮差,所以这将近一年时间薛蟠与都中也啥联络,并不通音信。只祈求上苍降幅,保佑薛家平安。
却说这一日,天还不亮,林场寨子外面忽然来了一队人马。看场的兵丁忙把队伍拦住,验看腰牌文书。这伙人都穿着便衣,却都是官靴。为首的一人拿出来一副腰牌并一封文书给这当兵的看。当兵的接过看时知道这又是朝廷来林场子拿人的北府卫,哪敢怠慢,急忙通报场监。不多时,寨门大开,这队北府卫鱼贯而入。场监在衙门前站定,迎接上差。那领头的大人也不下马,在马上拱手言道:“在下神都城内北府卫指挥佥事赵连甲的便是,今奉朝廷旨意,前来提调一名叫薛蟠的邢徒,望场监大人协力配合。”言罢递出自己的腰牌和公事。那场监接过来看了又看,让边上的兵丁把灯笼拿的近些,自己吃不太准又叫来了场里其他几个官员,轮番看了一遍,查验无误才交还了上官。笑嘻嘻的道:“属下这就去办,请老爷们先到馆社休息。”那赵佥事又嘱咐道:“不要跟薛蟠说是我们来拿他,只说你要提审他,余下的话不许跟他多说,你可晓得吗?”那场监连声称诺,哪敢说个不字,忙下去让人把薛蟠提来,一边又吩咐馆驿给老爷们预备茶饭和烫脚的热水。
不多时,薛蟠迷迷糊糊的被人传唤到了场监衙门,进了大堂,只见上面坐着两位大人。一位是场监,一位他也不认识,只觉得这人非常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只好跪下磕头。却听场监道:“来者可是薛蟠?”薛蟠答了一声“正是邢徒薛蟠。”而后又听那场监询问薛蟠年龄籍贯,家庭出身,又验看了薛蟠的年貌长相,身量口音,一一与案卷上对了,验明了身份。这才对身边的这位赵大人言道:“确是邢徒薛蟠无误,请赵大人验收。”赵大人也不多言,便让自己的手下上来把薛蟠绑了,蒙眼赛口推到了外面的囚车之中。自己与场监这里办完了交接手续,又去馆驿用了饭,竟急急忙忙的就要走。问时只说朝廷要人甚紧,不能耽搁,自己这队人昨晚连夜赶了一宿的路,今晚要赶到对岸的虎山台过夜,所以不能耽搁。场监望着这群人有些疑惑,然则北府卫经办的事儿他一个小小的看林场的监丞又怎么好多问呢?只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儿了。于是又回到后宅搂着媳妇睡觉去了。
薛蟠被人捆着手脚蒙着眼睛堵着嘴巴,想动动不了,想骂骂不成,甚至都不知道这伙人的来历。只能在囚车里挣扎。他越想越害怕,最后确信,这一定是夏家买出来的杀手,要结果自己这条性命。想到此处,差点把他吓尿了。这伙人过了潢水河,却并不往虎山台驿站的方向走,而是调头穿林向南去了。又走了一会,到了一处密林深处,队伍忽然停下。有一人来到薛蟠的车前,徐攀知道这是要动手了,嘴里呜呜直叫,那意思求这些人给自己一个痛快。
却见那人对着车子深施一礼,拜道:“薛大哥,你受惊了!”随机让人打开笼门,去了薛蟠的口塞眼罩,又送了绑绳。薛蟠看时,正是当时场监身边的那位赵大人。薛蟠被人从车里放出来,活动活动。便怯生生的问道:“你们都是谁?敢是夏家的人把我匡出来要对我下手么?冤有头,债有主,那个贱人死在老子手下,你们来吧!”言罢眼睛一闭胸脯子一挺,倒还有点狗怂气概。虽然说的大气凛然,但腿肚子直转筋,身上直哆嗦,那样子别提多滑稽了。
只听那人苦笑道:“现在哪还有什么薛家夏家,大哥可知道神都城内已经杀成一锅粥了!大哥在这世外桃源的地方,不问世事,倒也逍遥快活啊!”
薛蟠睁眼看时,仔细端详此人,沉吟道:“你姓卫,叫卫若兰。你爹是站殿的柱国将军,叫卫子傅。你们家世袭北府卫的都指挥,对不对?!”那人哈哈大笑,言道:“不错,正是小弟。薛大哥两次结婚我还去府上喝过大哥两次喜酒呢!”此话一出,薛蟠的脸就臊得跟猴屁股一样。卫若兰又道:“若不是上次大哥从南洋弄到了金鸡纳霜救了我父一命,只怕他老人家早就亡于伤寒了。此等大恩,我卫家不能不报!”薛蟠问道:“难道你来是要救我的?”卫若兰笑道:“如今谁要救还不一定呢。标下是奉了薛娘娘的旨意来接薛大哥回去拯救时局的!”薛蟠越听越糊涂,不知道自己跟拯救时局有什么关系,自己这抓切糕的手又能拯救哪家的时局,只能听那卫若兰徐徐道来,这才明白最近这一年来,都中竟然有了如此大的变化。听到伤心之处,薛蟠不禁顿足捶胸,听到高兴处,则是手舞足蹈。那么到底卫若兰都对薛蟠说些甚么言语,咱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