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受伤的小草(1 / 1)
多年以后,每当她担心他的时候,他也总爱说那句:哪有那么骄气。可她听到的时候,却是非常时讨厌和失望。接下来,她的动作就没有那么快了,放回去的时候都用在刀杆儿要弹回去的时候往旁边拨一下。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利索,知道怎么使劲才能得心应手了。快到中午了,还不到收工的时候,爸妈就带着弟弟回来了,来看看他们收割了多少。看着堆在地上的小山似的高粱,这可是忙了半年的成果。爸妈帮忙把高粱装进背篼和他们挑来的箩筐里。弟弟看到他们都拿着刀割高粱,也想来,妈妈说你太小了,根本就不会,别去添乱,可弟弟就想下去试试。弟弟来抢她的刀,她就不给,说割到你的手会流血会痛的,不行。他心软了,试试呗,来,用哥哥的刀。弟弟开心地拿起刀,站在她上边高一点的地方,他帮着弟弟拉下来一株,教他一手拉住高粱一手拿刀,他就去帮她的父亲一起装高粱了。
弟弟拿着刀,锯不动。她回头看了一下,放回自己手中的高粱,手把手教了一下弟弟,要往外用劲削才能割下来。她转身往下走,就在这时,弟弟使劲往外一削,高粱下来了,他的刀尖却在姐姐的头上,她啊了一声,蹲下又马上站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往脸上眼睛上流了下来。母亲和他都背对着她和弟弟的,听到她的声音,看弟弟手里拿着一株高粱,妈妈说,儿子好能干。弟弟说,妈,姐流血了。他立即跳下去,她依然背对着他们,他拉住她的手,想把她拉转过身来看看怎么回事,却没有拉动,她却固执地僵硬地站着没动。他跳到她面前,天哪,一脸的血,还不停往外流。他飞快地把她抱起来,放在路上去,自己也跟着跳上去。阿姨,妹妹受伤了。
她看着妈妈没有停下来干活儿的手,任凭血往脸上流,往短袖上滴。弟弟也从底下的地里爬了上来,妈妈说,没事儿,哪有那么骄气,我们这里农村的孩子,就没有一个不受伤的,经常手啊脚啊的被伤到,这是常事。你别被吓到了啊,她没事儿的,一会儿就好了。你们先回家,高粱也别背了,带她回去洗个脸吧。她转身快步往家走,他跟在她后面,头上的血还在往下流。父亲把高粱倒在院子里,转过头,看她的样子,皱眉说到:你咋搞的,做事情就图快,一点都不小心,去打水来洗个脸。此时,她希望自己的血流干了就好了!他冲到厨房去找洗脸盆,倒水找毛巾。她站在院子的一角,看着这个家,看着在晒高粱的父亲,她觉得头好重,眼睛看到的地方都变成了红色,越来越重越来越深的红色,院子那头竹子上面原本灰色的天空也是血红色。
她没走进屋子,坐在了房檐下的石头上,靠在墙根儿,她抱着双腿就这样坐着,茫然地盯着远处山丘上的那一片青绿,好困好累,她闭上眼睛,红色消失了,是一片黑暗和清静。她听见了水与风的声音。自己像在水里,被淹没了,那是温热的水,还有温热的风吹着,有竹叶的味道,很舒服。有双手在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很轻很轻,好像听见在对她说,你睡吧,好好睡一觉吧,她想到自己就这样消失在这温柔的风里,自己变轻了,缓缓地向风的方向而去,要是不用醒了,该有多好,她心里一阵轻松,沉沉地睡去。
江桦觉得自己的心在抽痛,也从来没有这样像今天这样担心过一个人,他自责自己,要不是我把刀给了弟弟,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个事儿了。都是我不好,恨不得这伤是在他自己身上。打好水,拿着毛巾端着盆儿急忙从厨房出来,看到她坐在地上倚着墙根儿,抱着腿,额头上头发湿漉漉的贴在眼角,红色的血把一张小脸儿弄得让他看起来又惊又心痛。起风了,几片竹叶被吹着飘进了院子。他轻轻地给她擦拭脸上的血迹,小脸儿苍白的没有血色,擦完脸上,又有一缕冒出来,他急忙对她的父亲说,叔叔,秋草妹妹这血没止住,还在流,这里有医生吗?她是晕过去了还是睡了?你看她,父亲放下手中的高粱,在衣服上擦一下手,走过来看了一下她,摸摸她的额头,是要喊医生拿点药才行。然后,父亲站在院子边上,喊还在地里的她的母亲去给她拿药回来。
父亲说,女娃就是娇气。然后伸手把她抱起来,他急忙说,我来吧。父亲说,不用,你看她身上脏得,把你衣服弄脏了。就抱起她放在里面屋里的床上,她好像睡着了。他进去看看她,摸摸她的手,她没有反应,他又走出去,看看药拿回来没有。终于,药拿回来了,云南白药,止血的。母亲给她抖一点在头上,但药粉顺着她头上那股细细地血流,给冲走了,母亲拿来毛巾,把前面的头发都给她擦了一下,看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血,又给抖了上去,隔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血流几乎不再往下了。又往上抖了一点,母亲撕了一块纱布,给她包上。喊他先出去,不用管她了,然后给她换了衣服,出来后把那件满是血污的衣服丢进了一个桶里用水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