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留下他地址（1 / 1）

那天中午，她的母亲做好饭，他与他们一起坐下来，觉得这是到这里最不饿的一顿饭了。他父亲照样在热情地招呼他吃饭，问他以后读什么学校，家里父母亲都在做什么，又说，你是个有出息的娃呢，回家好好念书吧，不要自己跑这么远，以后啊，找得到这里有机会再来玩。他敷衍地吃着饭，挤出笑容应答着。嗯嗯，谢谢叔叔，我会好好读书的。嗯，好。可心里却惦记着还躺在床上的秋草，她还疼吗？她不会醒不过来了吧？她会不会明天我走都不醒来，不，她一定没事儿的，她肯定一会儿就醒了。

午后，太阳才露出来一点点面目，但惨白地挂在山头那竹林的上端，没觉得有多热，却闷得难受。她的父母都要出去干活儿了，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他们一会儿就回来，晚上给他做好吃的，算是为他送行了。他说，谢谢叔叔和阿姨了，我帮你们看着秋草吧。母亲说，也好，谢谢你了，醒了让她自己弄点东西吃吧。弟弟跟着爸妈都走了。他转身急忙跑到床边，看着她睡得好沉，小手搭在床边上，他给轻轻放回床上去，摸摸她的额头，她好像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他心里一阵高兴，以为她醒了，却又沉沉睡去。看着她清秀的眉，小小的鼻头，小小的嘴巴，看着她头上微微泛红的纱布，看着床上的小小的她，再看看那土坯墙上一扇小小的正方形的窗。心上像扎了一根细长的刺，这细细的刺那么尖利，扎得那么深，想拨无法拨，刺疼了十五岁的青春。捂住心口，却印在手心里，成了掌心握不住的痣。屋里太闷了，他觉得有点热，可再摸摸她的手，却是凉凉地。他坐在床边上，握住她的手，才想起今天中午，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慌乱得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他又开始责怪自己，可他本就不是话多和喜言谈的孩子，除了心疼，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轻轻地又放回她的手，到屋外院子边上的石头上坐下。想到自己这次离家出走，不知道爸妈在家急成什么样了，平日里父母还算是处处都依就着他，对他疼爱有加，就算经常跑同学家下棋，忘记吃饭时间，妈妈只会让他早点回来，也不会多说他，更别说打他了。再想想秋草，叔叔他们明明特别好啊，可他心里又有些不忍不平，更觉得自己的冲动太不应该了。父亲本来想着他能考上，三年后就可以出来分配一个好工作了。但就差一分，太可惜了，去上另一所学校的高中，分数又远远超出，觉得有点不值，但他想好了，就上高中，一定要考大学，秋草答应了他的。看看在这样环境下的秋草，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没白来，不但没白来，他还想再地这里多呆两天，想陪小草一起，要是我俩都在一个地方多好，我要带她去滑雪，教她骑车，带着她走遍白桦林，与她在白山黑水间徜徉。。。。。。

江哥哥！他突然听见秋草在叫他。甜甜地声音清空了他杂乱的脑海，回头看见她站在背后，可望着他的眼睛里有了光彩，要不是头上包着纱布，这小脸儿苍白，都让人觉得她根本就没有经历上午的受伤。他盯着她看，你什么时候醒的？眼里有心疼，也有开心。你到底是晕了还是睡了？她笑了，调皮地说：睡晕了啊！我醒了一会儿了啊，我现在是不是好丑？他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丑，可丑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轻哼了一声，丑就丑。你饿了吗？嗯，有点儿。你妈妈说让你起来吃点东西，他们一会儿就回来，明天我要走了，叔叔他们说晚上给我做好吃的，算给我送行了。哦，她轻轻回了一声，眼神一下子失去了刚刚的光彩。

她转身进去桌子上找吃的，他跟着进了屋，你生气了啊？没有！你就是生气了，我逗你的。他低下头去看着她，盯着她的眼睛，你还是那么好看，一点也不丑。他从兜里掏出昨天山林里摘下的几颗橡果，你看，送给你，他又拿回来一颗，这个我留着，等我回家了，看到这个就会想起你。她把刚放到嘴边的玉米又放回了碗里，一下子把他手上的橡果给拿走了。然后急忙往小阁楼的楼梯上爬。他跟在后面喊，你慢点儿，别再磕着你的头。她边往上边说，你等我，我马上下来。她去楼上拿来一枝钢笔，在橡果的身上画上一个娃娃的脸，眼睛大，睫毛长，嘴巴小。画完递给他，江哥哥，这个是你的。然后又在另一棵上画上一张脸，大眼睛双眼皮儿还不忘给画上一幅眼镜，然后吹了吹，等笔迹干了，她说，这个是我的。他都看呆了，这橡果上画人儿还是第一次看到。秋草，你画得挺好看的，是不是这个女孩是你，那我就一直带着她。她不好意思地说，嗯，好。他拿过笔，给我一张纸呗？有，你等着。她去本子上上撕下一张纸，递给她，他写上自己老家的地址，你以后就给我写信吧。“嗯，好”。“那你也给我一个你的地址啊”。“哎呀，我给你写信的时候不就有了吗”？好呢。她把他的地址小心地折好，拿到楼上放进文具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