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寡人不好色(2 / 2)
启明道,“因为明朝女子皆以小脚为美,这‘窄锦鞵’指的就是女人,所以‘那用窄锦鞵’指的就是‘用不着女人’,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明熹宗的落水就与这个高永寿有关,《明史》中却也没有记载,甚至连高永寿这个人都不曾提起,这显然,就是张廷玉认为明熹宗落水时由此人陪伴对其‘帝王形象’有损,才略去不提。”
“事实上,由宦官刘若愚编写的《酌中志》就很详细地描写了当时的情景,‘先帝与体乾名下高永寿、逆贤名下刘思源,皆十七、八岁小珰,在桥北水最深处泛小舟荡漾,上身自刺船,二珰佐之,相顾欢笑,若登仙然。忽风起舟覆,二珰与上俱堕水,船上金大壶酒具尽没。当时两岸惊哗,皆无人色’。”
“就是说明熹宗在客氏和魏忠贤的陪同下到西苑游船,但是魏忠贤和客氏并没有紧跟着侍候明熹宗,而是在西苑桥北浅水区的一艘大船上饮酒作乐,明熹宗却带着两个小太监乘着小舟划到湖里面的深水区,然而突然刮来了一阵猛风,明熹宗和那两个小太监一个没站稳掉入了水中,不但船上的金壶酒具沉入水里,三人也很快不见了踪影。”
“陪着明熹宗的这两个小太监,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一个是魏忠贤名下的刘思源,另一个就是王体乾名下的高永寿,宿主,你不要小看‘名下’这两个字,这两个字里面包含的信息量可不小啊,大珰将新入宫的小阉拉作‘名下’,为其‘本管’,是晚明宫中一项约定俗成的传统,这种关系在宫中被认定为一种拟制血缘的父子关系,既像是师徒,又像是士大夫之间的座主与门生。”
“一旦大珰成为小阉的‘本管太监’,便可以实行家长的管教之责,并尽力提拔,将其培植成自己在内廷的政治权力接班人,由于宦官没有子嗣,这种‘本管’、‘名下’关系可以说是相当稳固,绝大部分都能持续终生,甚至在大珰去世后,其‘名下’仍然会尽力为“本管”及其家人争取利益,请求敕葬、谕祭、封荫家人。”
“魏忠贤万历十七年入宫时,就是因为被当时的司礼监秉笔掌东厂太监孙暹认到了名下,才能在宫中迅速积攒资历,最终脱颖而出,这种制度是内廷宦官发展心腹的最佳途径,但是王体乾愿意提拔高永寿,以及魏忠贤愿意提拔刘思源,并不是因为他们二人有多么机灵,而是这两个人生得丹唇秀目,姣好似女,深得明熹宗喜爱。”
“魏忠贤跟王体乾知道明熹宗的这个癖好,他们怕明熹宗喜欢上的小太监不受他们的控制,才提前把小太监收入麾下,宿主,你想想,为什么明熹宗带着这两个小太监去深水区的时候,客氏和魏忠贤会不跟在皇帝身边呢?就是因为他们两个知道,明熹宗跟这两个小太监在船上不单单是饮酒,还要寻欢作乐,客氏与魏忠贤是为了给明熹宗创造空间,才没有随侍。”
朱由校道,“也就是说,明熹宗的死亡根本不是后世人所揣测的东林党阴谋,就是他自己为了跟两个小宦官‘船震’,不幸遇上了大风,才作了牡丹花……哦,不对,反正是作了一种寓意为男人的花下风流鬼。”
启明笑眯眯道,“从史料上来看,是这样的,不过‘东林党阴谋论’也不一定是全无根据,说不定是有人在明熹宗乘坐的那艘船上动了手脚呢?”
朱由校静静地闷头细想了片刻,又道,“我认为明熹宗的性取向不完全是同性,高永寿的长相是‘丹唇秀目,姣好似女’,这都是女性性征的标志,男同性恋喜欢的应该是具有强烈男性特征的男性,而不是‘长得像女人的宦官’,如果明熹宗真的是同性恋,他喜欢的应该是某个大臣,我觉得明熹宗应该单纯只是受了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的思想影响,由心理上的‘厌女’造成了他生理上对女人的不感兴趣。”
“这种‘厌女’心理在耽美题材风靡一时的时候被媒体广泛讨论过,女性在社会中地位太低,由此在文学影视作品中演变成对女性的排斥和恶意,女性因为向往男性的社会属性,才将情感欲望投射到两个男性身上,经由他们去构建理想的爱情模式,认为只有两个男人之间才可能抵达一种理想中的、超越性别秩序和功利诉求的纯爱,这本身就是对男性的崇拜与女性自我厌恶的反映。”
“一个人,是既有自然属性又有社会属性,人的魅力都是在参与社会的时候被社会所赋予的,而明朝女性是几乎没有任何途径去参与社会的,那位高权重的男性自然就很难通过欣赏她们的本质而爱上她们啊,就譬如说袁崇焕罢,我觉得他之所以会喜欢那个徐敷奏,关键不是徐敷奏的性别,而是徐敷奏可以在边关陪他打仗杀鞑子,这却恰恰是他的妻妾怎么努力都做不到的,我敢说啊,明清时期的这些男双性恋如果能穿越到现代社会并且接触到现代的职业女性,肯定都纷纷变回异性恋了。”
启明道,“所以宿主你认为,问题不是出在明熹宗本人的性取向上,而是他周围的环境导致他接触到的女性不够有魅力是吗?”
朱由校点头道,“是啊,如果明熹宗是与生俱来的同性恋,那他和张皇后是怎么回事儿呢?我在现代演天启皇帝这个角色的时候,剧本里是有他和张皇后的感情戏的,根据我对相关资料的研究,我认为,明熹宗毫无疑问是深爱张皇后的,因为明熹宗临终时留下了两句著名的遗言,其一,是‘善视中宫’,其二,则是‘忠贤宜委用’。”
“也就是说,在明熹宗的心中,张皇后的重要性是胜过魏忠贤的,假设明熹宗当真认为任用魏忠贤有利于江山社稷的话,那他临终前的那一句‘善视中宫’,则是帝王心术以外的真情流露,是一个丈夫对自己结发妻子的不舍与担忧,这怎么可能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