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琴子破了梦（1 / 2）

春日到了末梢，映山红开得疲累了，也渐渐没有了朵儿。农事也告了一个段落。每年都有收草药的商人来，所以农人们并没有闲着，而是忙着采草药去。

三琴子也想采草药卖，她思索着秋天开学的时候她自己交学费读书。可是白玉娇要放牛，要拾柴禾；三琴子的父亲呢，也要赚点零用钱，他和一大堆石匠帮人家修新房子，由于年龄较大，他只能帮着和和水泥浆子，自然钱就少些，还要整天被白玉娇骂祖宗十九代。所以三琴子就不得不去“补包谷”。这是一项很简单但是却很累人的工作，玉米种下地后有些不能破土出芽，当地人叫“折窝”了，这时候必须用新的种子去补上。三琴子犟不过她家的老黑牛，于是白玉娇吩咐她补包谷。三琴子采草药卖的想法就这样被扼杀了。白玉娇捡了个清闲的活儿，她不再要求三琴子做家务，而是自己做。三琴子手脚灵活，她本想花两天补完包谷，然后就采草药卖。她下了狠劲补了一天，回家后她后悔得要命，白玉娇怎么会让她采药卖呢？还有许多其它事情要做呀。三琴子的脑袋瓜突然开化了。接着三琴子每天花一两个小时补玉米，其余时间就和其他人一样跑到山上采龙胆草和夏枯草。等到没人见的时候，她悄悄把草药放到没人去的牛圈楼上，这样直到白玉娇问起，三琴子才见好就收。

夏天差不多就要完了，到处都绿油油的。太阳总是爬得老高老高，晒得人只想坐在树荫下歇息。采草药的季节已经过去，但是收草药的商人今年还没见来。三琴子每天爬到牛圈楼上翻腾着她的草药，它们已经变成了干的，干的当然要贵很多，三琴子心里越来越复杂，每天失望，又每天盼望。

有一个退休的老张老师要来云台寺办学，据说每人交25块钱就可以上半个学年。三琴子心里就更躁动了。她想要是草药商人再不来，过了这个机会就上不成学了。

天气依然朗朗的，三琴子爬到牛圈楼上，数着捆好的药草。一把、两把、三把……一百三十六把，一把一斤，一斤五角，一百三十六块钱的一半就是一百的一半五十加上三十六的一半十八等于是六十八块。三琴子的眼珠子转得滴溜溜的，她自言自语说道：“二十五交学费，剩下的存起来，买发夹也好，买衣服也好，买麻糖也好……”

三琴子还没算清楚要买些什么，白玉娇喊“三琴子”的声音动地而来，吓得她猛然打了两个哆嗦。

三琴子拖长声音答了“哎”的一声，赶快下楼。

白玉娇骂道：“你死在厕所里了，几年几古代都不见出来。”

三琴子灰溜溜从厕所经过，走出来磨好镰刀，背上背篓，和往常一样，她叫上正在放暑假的叔叔家的两个女儿和她一起打猪草去。

野杨梅酸甜的味儿弥漫在梁子上，八月瓜开口了，耗子果乌黑了，崖果扑在满是青苔的岩石上，还有没成熟的野李子和野葡萄，青疙瘩一样，躲在密叶间。野板栗如一个个绿色的刺猬球夹在树杈上，榛子果穿了件蕾丝边的翠绿衣裳，把自个儿包得严严实实的……

三琴子们把打满猪草的背篓放在玉米林里，开始在山坡里穿梭，竹篮子五花八门地装了好些野果子。三琴子们回家的时候，荒地上放牛的几个少男少女对她们吹口哨。三琴子见周围没有大人，于是把堂妹让在前面，也回头对他们吹起口哨来。

其中几个人喊道：“三琴子，你家情哥哥在这里。”

三琴子回答道：“你们乱讲，我回家告我婶婶去。二流子，你们是！”

少年们之所以这样说，那是因为之前有个媒婆去过三琴子家。三琴子的妈好好招待了媒婆一番，但是三琴子在屋外破口大骂，把媒婆骂走了。

两个堂妹累得汗流浃背，只跟着哈哈大笑。三琴子吼道：“你们两个笑啥？我回家告你家妈打死你们。”两个堂妹都吓得默不作声。

那时候的三琴子十三四岁，和大人们相处得多了，似乎比读书的孩子早熟，这个地方的规矩流俗她也懂得多。她知道女孩子是不能骂，不能亵渎的，但是由于白玉娇口无遮拦的关系，小伙们才会敢开她的玩笑。三琴子倒是很自持，她常常听到婶婶教育六七岁的堂妹她们说女孩子不该说什么什么话，不该听什么什么话，长大了要离男孩子远些。婶娘当然也背着白玉娇教育过三琴子。于是三琴子对男孩子也开始敬而远之起来。

九月份的时候，老张老师果然在云台寺里面办了一间学堂，孩子们自己带板凳，几块木板搭起来当书桌。

三琴子急坏了，收草药的商人今年来得太迟了。三琴子一天跑到路口看几次，可是报名要结束的时候，商人们依然没有和她心灵相通。三琴子跑到许冬莲家，虽然她看不起许冬莲，但是她也只是和她玩得最好。三琴子和许冬莲说了自己的苦楚，许冬莲找自己的哥哥许光光帮忙，经过商议，许冬莲把自己的草药三毛钱一斤卖给许光光。因为怕爹妈发现，所以他们是在晚上进行的交易，三琴子的心都差点跳了出来。可是钱货两清的时候，三琴子突然想起，她应该只卖一部分交学费就行，但是许光光是二十几岁的人，哪会让三琴子反悔。三琴子沮丧了一晚上，也只得自认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