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琴子破了梦（2 / 2）

第二天三琴子起得很早，才七点来钟，她就背了一背猪草倒在圈门口。这时候许冬莲的母亲牵着一头牛站在路上等白玉娇，白玉娇正在放牛出来。只听到许冬莲的母亲说道：“云台寺办了个学校，对门那几家十五六岁的娃娃都送去读了，你家三琴子读不读？”

白玉娇阴声怪气地答道：“读？读个鬼，正做的都没时间做。”

三琴子鼓起的劲儿瞬间消去了大半，正站在猪圈门口发呆，又听见许冬莲的母亲说道：“是啊是啊，女娃娃读书有什么用哦？还不是养给别家供老祖宗，我家许冬莲我也不拿她读了，就是她老爹那老不死的硬是要送她去识几个蝌蚪文，读了一年了，我看也没有好大点出息，今年不拿她读了。”

三琴子转念一想，反正是自己挣的钱，只要把家里的事情做完，父母应该不会反对。于是三琴子长长叹了口气，背着空背篓走过来，本想低头走过去算了，结果白玉娇一声破骂：“三琴子，你眼睛骚到哪里去了？见人不会喊一声啊？没点家教。”

三琴子怯怯叫了一声“大伯妈”，快步转过墙角去。只听见母亲继续说道：“我家三琴子，什么都好，就是闷声不倒气的，话少。”

许冬莲的母亲答道：“是啊，你家三琴子乖，话少就不会和男娃娃们乱来，比起我家许冬莲，三琴子听话多了。”

三琴子躲在墙背后笑得打颤。首先她觉得自己本来就比许冬莲能干得多，其次她觉得这些大人太笨了，谁说她话少啊？那是跟他们大人没什么可说的。

三琴子放下背篓，开始做饭。十点来钟的时候，父母便都回来了，三琴子摆好饭，抖着胆子说了自己要读书的想法。白玉娇一听火冒三丈，开口骂道：“你妈的个烂货，老娘连饭都吃不上，你还想着去花老娘的冤枉钱，你妈的就不能让老娘少操点心啊？”

三琴子赶忙说是自己的钱。白玉娇更是来劲：“你的钱，你哪来的钱？”

三琴子说是采药卖的。白玉娇吼道：“你妈的哄谁呀？今年收草药的人就没来，你是不是偷老娘的钱了？”说着用筷子猛敲三琴子的膀子。

三琴子把卖草药的经过粗略说了一下。不说倒好，一说更加不得了。白玉娇跳起来：“你个烂货！你那脑子长到哪去了？人家卖块把钱一斤，你卖三角钱一斤，我看你要把家败了才安逸！”

于是白玉娇饭也懒得吃了，扯下墙上的竹条，“咻咻咻”往三琴子身上搧去。父亲娄宽厚坐在桌旁吃自己的饭，一声不吭。等白玉娇打完三琴子了，就开始骂三琴子祖宗二十代。

三琴子站在门角里，大声说道：“药是我自己采的，我要读书!”

白玉娇本来都坐下吃饭了，一听又站起来边打三琴子边骂道：“烂货，你个烂货，你都是老娘的，什么是你的？还吃老娘的饭你就要跟老娘分家了，你怕嫁不脱是不是？”

于是白玉娇没收了三琴子的六十三块钱，嚼了几口饭就赶到许冬莲家找许光光理论，结果许光光不搭理她。白玉娇在人家门外破口大骂，最后和许冬莲的母亲吵起来。于是，三琴子家和许冬莲家从此反目成仇。但是白玉娇心情是好的，她撒完泼，牵着大黑牛满山逛，山歌唱得空谷传响。

三琴子坐在婶娘家研碓上哭了一天，也不打猪草，也不做饭，也不去收庄稼，当然也没吃饭。几个童伴叫她玩她也不理，许冬莲也来叫她，说自己也没得书读了，还说读书没意思，学什么“不懂二十四节气，忙把种子撒下地”是不能收成的，还说学什么“包谷开花正遇雨”，许冬莲说这些谁不懂啊？还用得着学吗？

趁白玉娇不在家的时候，小堂妹送给她几个荞子饼。三琴子没动。傍晚的时候，婶娘劝了她几句说不读就不读吧，她们一辈子不识一个字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三琴子哈哈笑起来，几口吃完荞子饼，没事一样做晚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