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篝火烧的很旺,但也无法驱除宋兵身心的寒冷。隔着赤红的火苗,柴火的形状依稀可辩。那是发尽箭矢的弓弩,那是失却锋铦的枪柄,沾染着敌我的血迹,一同被投入熊熊的火焰。刘平所部在郭遵的掩护下,冲出合围,拼死沿着山路修建了七座营寨,借着大雪,暂缓了党项人的攻势。
刘御史坐在一块青石之上,脸色惨白,双手抱头,一动不动。先前箭伤被风雪冻住,此时温度略有回升,再一次滴答滴答地留下血来,李均维仔细去看,几近溃烂,凄惨至极。
三川口。
雪下的很大,宋军才退走一个时辰,地上就已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打扫战场的党项人不在少数,却无一人敢近郭遵半步,即使那只是一具死尸。众人正犯愁之际,中军帐的门帘一挑,走出一个大汉。
说来也奇怪,分明是滴水成冰的天气,他却赤膊跣足,如感受不到寒冷一般。众军士见了,忙不迭躬身施礼。
李元昊出了大帐,见郭遵仍伫立原地,登时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当下赤脚踏雪,一步步走去。
他是有些郁闷的,自己十万党项大军截击宋军,不仅没占到便宜不说,还被拼掉了两三万人,若不是宋军自乱阵脚,这场伏击战谁负谁胜还真不好说,及至宋军全线溃散,还能组织出敢死队来阻缓自己军队前进的脚步,如今天降大雪,山路湿滑,仰攻宋军本就不利,加之一路上宋军设下的鹿寨闸口,想想都觉得头疼。全歼宋军,已然不太现实。
那宋将还瞪着李元昊,纵使他颇瞧不起宋人,也不禁肃然。
他先向着郭遵的遗体深深一揖,才默默攥紧了插在死者胸前的匕首。内劲一吐,郭遵的遗体立刻化为齑粉,点点凝红,溅撒素雪,如片片梅花。
李元昊盯着匕首呆立半晌,猛然抬头:“备甲牵马,我要亲自督战,全力拔寨,今夜必须全歼宋军!”
延州城西南十里外的山坳内。
黄德和坐在帐内,眼神愈发的阴骘寒冷。
“黄德和,你你不得好死!想让我们改口,没门!临阵脱逃,你知道有多少弟兄丧命狼子之手!只可惜了郭巡检和刘御史“那是一团模糊的血肉,仔细去看方能依稀辨出人形。筋断骨折,皮开肉绽。短短八个字根本无法形容此人所受的极刑虐待。
黄德和非但没怒,反而轻蔑地笑了笑。“我知道咱们大宋的军兵都是硬骨头。硬,我佩服,但可惜丢了小命;不硬,我更喜欢,咱们一起升官发财。三川口败了,延州城丢了,你真觉得和我有多大关系?一万打十万,笑话,以卵击石!回去了,我仍做我的都监,你依然是你的校尉,难道不好吗?难道你没有父母?没有妻儿?没有家产?定要给那几个血气方刚的混小子将领陪葬?兵败如山倒,什么都无法挽回了,从死人身上捞功名、保性命又有什么不对?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别耽误了前途和命运。”说到这里,黄德和捏了捏胡须,眯眼瞧着自己脚下的小校。
那小校不再咒骂,点了点头。
黄德和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了,起身便想给小校松绑,演一出张飞释严颜。可谁曾想,那小校竟挺直了身子,向黄德和纵了过去。怎奈他的小腿已经被枷折,这一扑发不出半点力气,未曾挨上黄德和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