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握刀与拔刀(二)(2 / 3)
这景象,叫万家灯火,车水马龙。
雀鸣春看到自己常见到的那个和自己面容相似的年轻人坐在天台边上,叼着一根烟。吞吐之间,云雾缭绕,在他面前氤氲出一个模糊的世界。他好像在逃,借着呼出这口香烟的空隙,短暂地逃离,逃离那些无奈与不争,逃离那些困顿与压力,逃离那些相逢与别离。可终究是逃不掉的,抽尽一根烟的三两分钟过后,还是要继续回去解决那些堆积如山的问题。
雀鸣春感觉得到他的情绪,不、是感同身受。他好像代入到了那个年轻人的心里,切身地体会着那些挣扎、那些委屈、那些不被理解、那些难以名状的……孤独。
雀鸣春本来也该是孤独的,如果没有李惟清和白鸟的话。
如果没有李惟清和白鸟的话,这些癔症的画面会紧紧箍住他,让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幻觉或真实。他会在短短十几年的生命里逐渐虚弱,被毒药蚕食,被癔症困住,痴痴傻傻疯疯癫癫,最终在无人问津的小屋中死去。
如果没有李惟清和白鸟的话……
雀鸣春慢慢回神,那些画面如潮水般退去,可那画面中的年轻人的情绪却在雀鸣春的心里留下了痕迹。
“好了。”雀鸣春嗓音有点哑,缓缓低下头去。
“嗯。”李惟清简短地回应。
沉默半晌。
“其实你要是真……不想学也行。之前你不是说你娘有留给你一本拳谱吗?你想学拳的话也行。我和白鸟在这方面虽然不在行,但也还算有点眼界。”李惟清皱着眉,看着已经保持正坐姿势许久的雀鸣春:“……但是能学还是学点吧,我最会的就是刀。”
他摘了腰间的葫芦,灌了一口,有些犹豫:“不是说人活着就一定要走修炼这条路,其实我倒希望你能做个普通人,有点本事,赚些钱,出去自立个门户,士农工商,什么做不得?离开你婶婶就好了。修行之人瞧着神气,但是路反而要比一般人难走。武夫打熬筋骨、练气士养气行念、械派钻研械理,全都要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既然你有兴趣,想学刀,我就教你,但是如果你真没那个耐心了,觉得这东西和你最开始想的不一样,那就算了,不学就不学,也没啥——怎么都是活。但是你要知道,不管是学拳学刀还是别的任何东西,全都是要经年累月的坚持与沉淀的,不可能一蹴而就……”
李惟清唠叨着,神色恳切而认真。雀鸣春与白鸟常打打闹闹,而这种需要严肃一些的场合,李惟清总是扮演着一个苦口婆心的老妈子角色。但是雀鸣春知道,其实他是不乐意唠叨的。
雀鸣春悠长又微弱地吐息,好像还在缓那癔症的劲儿。
想做修行之人就做,要是不想做了的话就算了,不做也没啥。雀鸣春回味着李惟清的话。你想学就学,不想学也行。但是如果你想学的话,我和白鸟还是希望你能学好。不过学不好也没啥,反正能学还是学点吧。
雀鸣春能听得出李惟清话里的犹豫和患得患失,作为他们仨里面的领头人,李惟清很少展现出这样的一面,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总是一副慵慵懒懒、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除了练刀,没什么别的事情能让他提起兴趣。
但教雀鸣春练刀这件事情上,雀鸣春磨了很久,他也想了很久才答应,教什么,怎么教,他同样是反复思索、琢磨。大概他也是第一次当老师,第一次教别人练刀,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教得好吧?
可就算这么说,他终归还是会有些失望的吧?谁不希望自己真心想教好的东西,学的人可以好好学会呢?谁不希望自己已经去理解了的人,能也和自己心意相通,也理解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