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甜蜜(1 / 2)
说来奇怪,自蓝老爹进城就没看见几个人,从二少爷家穿城而过到笋山,路上行人稀少,即使有人扎堆,也是在看一份布告,蓝老爹认不全也不想遇见不想见的“熟人”,对布告瞧都不瞧。刚才没见到二少爷,三少爷的话让他忧心匆匆,而且和船家女前后脚错过也让他情绪不佳,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儿子说着话,“儿子,醒醒。这是高级学堂,你长大后爹送你来这里读书。咦?咋也没人呢?”“这是婆婆桥,以前这里可热闹了。你太爷爷曾经带我到这儿买过甜饼。”
婆婆桥头早没了婆婆,那些小吃大都搬到了别的地方,却依旧有许多人,聚在一起,在看布告。蓝老爹从来不喜欢凑热闹,在府城尤甚,绕着人堆走,里面有个人向其他目不识丁的家伙大声地卖弄,“枭首!懂吗?就是砍头。钟响之后。现在才二鼓,还来得及占个好位置。”
“爹,砍头就像你剁鱼头吗?”蓝湛问。
“小孩子不说这个话。”蓝老爹对蓝湛问句的精准悚然一惊,快步走开,差点在没几个人的桥面撞上一位穿着时髦的女士,那个人恼怒地瞪了一眼蓝老爹,似乎在等蓝老爹道歉,而蓝老爹没敢看那张生气的脸,他在府城里一贯心虚怕人,此刻更加心虚地低下头,逃也似地离开了。
待到山顶,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府城人有个奇怪的嗜好,平时喜欢到笋山朝着竿山那面缓坡上晒燧光,辉石晒燧光是为了在暗处将燧光重新释放出来,人晒燧光是为了什么呢?蓝老爹一直不能理解。那些有钱人完全可以在自己屋顶晒燧光啊?
长满青草的坡上今儿空空荡荡,大沙漏边也没人,二船东说的“更夫”也没在现场值守,估计新鲜劲过去了,没几个人看这东西吧。
蓝老爹和蓝湛仰头望着半根龙竹高的沙漏,脖子都看酸了,也没看出二船东激动的理由。蓝湛对小的那个爱不释手,对于大的这个反而没啥兴趣,蓝老爹的心里有点失望,拉着儿子绕大沙漏转了一圈准备离开了,他还有个重要的事儿要做,就是要寻找合适的店铺把裤子卖了,实在不行就当了。
总算见到有两个年纪与蓝老爹相仿的男子也带着自己的儿女来看沙漏,大浦就两个小孩,小的那个还离不开娘,自然也不能和蓝湛一块儿玩,蓝老爹进城都带着蓝湛,遇到年龄相仿的就放他去一起玩。但府城这俩孩子,看着他们戴在头上鲜艳的盔帽,穿在身上干净漂亮的衣服和手上诱人的零食,蓝老爹把蓝湛举起骑到了脖子上,能让他看清高处沙漏腰部透明石窗后面流下的细沙。以往蓝湛最喜欢这么做,他总爱伸手去摸高处的石头。
沙漏里的沙子流啊流的,看多了都会觉得无聊,周下无人,两个男人就把孩子放了自己玩,倚在围护沙漏的竹栅栏边上开始聊天。
“听说花了三百个金币?”一个男子问。
“那是沙漏的价格。连沙子都是从京都运过来的,加上运费要四百个金币了。”
“运费这么贵?”
“那俩大罐子,一个罐子要一条船。包裹得层层叠叠,唯恐路上碎了。还有一大队司历监的人,监正亲自带队,安装工匠也是司历监自己的。他们趁机游山玩水吃吃喝喝。甚至还带了十个卫兵。混蛋。”
“这个夸张了吧?就算还有没剿灭的大股水匪,他们抢罐子和沙子有什么用?”内战结束后,不再有军事任务,昭明取消了常备军,只在京都、申原和匪患严重的几个州保留了很少的卫戍军,后来也大都转为了警勇。一个监正出行带上十名卫戍军士兵,不是夸张,是过分,是僭越。
“水匪么,自然还是有的。我婆娘有个远房亲戚在瑬庭挖矿发了财,前几年自淞庭来府城的路上被劫了,下落不明,不过那是发生在暗路上。”
蓝老爹无意听到这句话,心有所动,就稍稍靠近了些,蓝湛骑在他脖子上不安分地扭动着,让他姿势十分别扭。
两个男人扭头扫了一眼蓝老爹,鄙夷地看着他积灰的头盔、草编的裤子、草鞋和脚下破旧的背筐,继续自己的对话,他们俩说的是府城本地话,蓝老爹一看即知是外县来的土包子,想必听不懂,说话内容自然也毫无顾忌。哪知一滴油偏偏落进了油瓶里,蓝老爹原本算是府城人,听起来毫不费力。
“从京都过来这一路可安全得多,小弟都想去京都一次。”
“去京都干啥?到申原兴许还能挣一笔。”
“去京都也能挣钱。据说京都现在流行复古首饰,我婆娘家里有好几颗彩色大辉石,在溶原卖不上价格。说到去申原,前段时间抓了伙大水匪,手上有人命的。他们标下了一段航道,买了两条大船搞输运,生意不好就挑寒季落单的商贩下手,还杀死过税警,干了五六年了。”
“这么恐怖,我艹!航道咋拿下的?官府都不查底的吗?”
“你咋这么闭塞啊?这是最近府城一等一的大事,全城就你不知道了。因为关心失踪亲戚的下落,我婆娘家里有人专门去庭审旁听,还看了最后的公开宣判,死刑两个,今儿要砍掉一个,鱼市口那里早早有人候着,人挨着人挤得水泄不通,附近酒肆不卖酒,卖座位,尤其是楼上靠窗看得见刑场的,一枚银币一个位,免费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