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行刺(9)(1 / 1)
耿义说到此处,叹息一声,骂道:“这些个锦衣狗贼,好生无耻。以前只听说锦衣卫中多有卑鄙之辈,却不料这狗官卑鄙如斯,竟拿手无寸铁的妇人来抵挡。”计灵应心中暗道:“危急时候,保命要紧,自然管不了这许多,换做是我,不知道会不会也这样做呢?”心中这般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耿义继续道:“大哥万万没想到,狗官竟突然抓出一个人来。他双掌已堪堪击到那妇人跟前,收掌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斜下里一变,堪堪击到后面墙上,那妇人还是被掌风带到,立时昏死过去。狗官便擎着那妇人,挡在身前,向门外走去。我们几人眼睁睁见他走出门外,却不敢动手。那狗官到了外面,哈哈一笑,突然将那妇人掷了进来,我们连忙接住。待追出去时,已去得远了。那狗官轻功着实不错,几个起落间,已不见了踪影,其余人等跟着便逃开,我们也无心再追,急忙查看杨大侠和那妇人的伤势。”
“杨大侠此时已经晕了过去,大哥给他运功治得一会儿,方才醒转过来,便问我们道:‘夫人怎么样了?’见到大嫂正为那妇人疗伤,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我将他扶起,到了那妇人面前。只见那妇人不过三十来岁,模样倒也秀丽,但容色憔悴,头无配饰,身上不过是粗布衣裙,身形颇为臃肿。此时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大嫂为她治得一阵,仍是全无反应,大哥方才这一掌,用了十成功力,虽然没有完全击中,但她一个寻常妇人,终究承受不住。”
“大嫂收了内功,叹道:‘当家的,只怕是活不成了。’大哥心中十分愧疚,便又坐下为那妇人疗伤,他明知大嫂于疗伤救人一块,高明许多,大嫂救不过来,大哥又如何救得,不过是徒劳而已。”
“这时,那妇人身下突然有鲜血流出,身子微动,嘴里竟发出轻轻的哼叫声,似乎将要醒转过来。大嫂掀起那妇人衣裙,突然脸色大变,道:‘夫人怀了身孕。’我们尽皆大惊,难怪这妇人看起来身形臃肿,只怕怀孕已有些时日,她脉搏微弱,方才大嫂把脉时却未察觉。我们急忙退出殿外,关了大门,只留了大嫂在里面。只听得大嫂道:‘只怕是要生了!’叫我们怎生想法烧些热水,大哥便去那村里,寻了口破烂铁锅过来,将就烧了热水。但听那妇人在里面‘啊啊’叫了一阵,似乎又说了两句话,然后再没了动静。”
“我们在外面等待一阵,听大嫂在里面唤我们,急忙进到庙里,只见大嫂怀里抱了个婴儿,脸色青紫,眼睛闭着,嘴里也没有发出哭声。再看那妇人,躺在血泊之中,已然,已然去了。我们便问那婴儿如何,大嫂摇摇头,道:‘只怕难说。’话刚说完,那婴儿突然发出微弱的啼哭之声,想不到他竟然活着。”
耿义说到此处,悲苦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欣喜之色,望着耿贞在半山坡上采花扑蝶,满眼尽是爱怜。计灵应心念一动,问道:“那婴儿莫非便是贞儿?”耿义点点头,道:“不错,那妇人在屋内,问了大嫂男孩女孩,大嫂便说是男孩,那妇人口中喃喃道:‘贞儿、贞儿。’就没了气息,我们便把这孩儿唤作贞儿。”
计灵应也是十分欣喜,问道:“贞儿莫非是景大人的遗腹孩儿?”耿义却摇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计灵应心中奇怪,张掌柜苦笑道:“我们俱不知道夫人身份,不敢胡乱猜测。”
计灵应问道:“杨大侠也不知道吗?”耿义道:“杨大侠受伤很重,时昏时醒,那妇人才生了小孩便身故,我们手忙脚乱,也无暇相问。当时已在庙中耽搁许久,我们怕狗官再带了人来,只得收拾了一下,将耿公家人的尸骸烧了,匆匆离开,寻了个清净村子住下,一边去给贞儿找些奶水喂养,一边让杨大侠将养身子。”
“待得杨大侠身子好转了些,我们才问起当日之事。相谈之下,方知他与耿公并不相识。原来,杨大侠早前也曾投身军中,原是要北征燕贼,立一番功业,不料却只在府军卫做了一名小官。后来南京城破,老贼做了皇帝。纪纲见杨大侠武功高强,又是武当高徒,便将他遴用为锦衣卫,颇为看重,令他监视归附新皇帝的旧臣。一日夜里,杨大侠偷偷潜入耿公宅第,发现耿公竟在祭奠故主,并自言心志,方知耿公并非当真卖友求荣之人。他感慨耿公苦心,便暗中提醒耿公小心一些,并没有揭发他。不久,杨大侠因为实在看不惯锦衣卫的手段,心灰意冷之下,便提出要问道修行,方才脱了军籍,回到武当山。”
“那日,杨大侠奉师命在崆峒派送了讯息,正返回武当。在泾河岸边等着渡船过河,却见着有十几人乘渡船过来,下船后便匆匆赶路,形色仓皇,却似在逃亡一般。那十几人中,杨大侠恰好识得一人,正是景大人府中下人。他隐隐觉着不对,便跟过去问询一番,众人坚不肯说,杨大侠不免用了一点手段,终于得知这许多人都是耿公的家人,二十几天前从京师离开,到了这里。彼时,耿公族诛的消息已经天下皆知,不过世人只言道耿公不法被诛,尽呼大快人心。杨大侠心中却明白,耿公既然安排家人提前离开,终究是去做了他苦心谋划之事。他感于耿公忠烈,便要护送其家人逃过追杀。哪知刚到景河村,锦衣卫已追了过来,却不知在哪里露了行踪。”
计灵应道:“锦衣卫于追查缉捕,很是有些手段,杨大侠曾在锦衣卫待过,自然清楚,他明知景大人的家人难以逃脱,却仍要一心护送,冒死相救,实在教人佩服。不过,杨大侠既一路护送,方才听耿老前辈所言,他对那夫人又十分关心,怎会不知她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