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兴镇子的选择（1 / 2）

阴阳子如此不计后果的施展邪术，恢复速度顿时加快，隐隐有了反超黑羽的趋势，只是此时，谁也不曾想过，打破均衡之人即将出现。

兴镇子自下定决心之后，再无迷茫，脚步坚定向远处战斗之地飞掠而来。

黑火燃烧的地方实在太大，兴镇子本已在靠近之后被眼前景象震慑，迷失了方向，恰在此时，空中飞过一片血色丝线，这血线显然与之前的黑线同根同源，除了颜色不同外，并无不同，必然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是比黑线更加血腥邪恶。兴镇子见这滔天术法，自知不敌，只是此刻心存死志，但求为死于非命的门下众人讨个说法，此时见血线如蝗虫一般漫天飞舞，赶忙掐诀使出龟息术，静思守中，趴在地上仿若岩石一般一动不动。待大片血线飞过头顶之后，兴镇子才敢自地面上爬起，向血线出现之处疾驰。

到黑羽出言嘲讽阴阳子之时，其实兴镇子已经在不远处藏身，静观两人对话也已明白了事情原委，只是这事实实在太过令人难以接受，本以为这夺去门下众人的邪术，乃是妖族修士苟大师施展，可现在看来源头竟是授业恩师阴阳子。

若非亲眼所见，自然绝难相信。一向飘然绝尘，神仙中人，主张自然清净的恩师阴阳子，此时竟是化作魔头一般，无情收割着门人生命。只是这一条条满是杀戮的血线，返回之后为阴阳子带来了象征着求真观众人鲜活生命的生机，事实近在眼前，却容不得自己不相信。想不到，恩师阴阳子只为在此战之中获胜，便毫不犹豫屠戮了自己数万徒孙数，这些人正是对阴阳子万般憧憬，才会加入到自己创下的求真观，如今却是被弃如草介，自己对恩师阴阳子又何尝不是敬如真神，此刻却是再难将心目中的师尊阴阳子与眼前杀人如麻的魔头形象相合，只觉数百年信念，瞬间崩塌，如同天崩地裂。

见此情景，兴镇子再难自控，原本支撑自己舍命前来此处的信念，仿若笑话一般。自己原以为的魔头苟大师，尚且在决战之初就坦言给自己与门下众人留下逃生时间，如此异族强者反而能怜悯众生性命。而自己心心念念，视为神明的阴阳子，竟是视众生如草芥，肆意残杀。想到此处，兴镇子涕泪横流，自藏身之处一跃而出，状若疯狂一般大笑不止，偏偏眼泪却是停不下来，一滴滴自脸颊落下。万般不解、伤心、失落、绝望各种情感在心头涌动，脚步蹒跚向阴阳子所在之处行去。

阴阳子实则在兴镇子临近之时便已发现，只是术法已施，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静观其变，心中暗暗思量，不知以兴镇子胆小怕事的心性为何会选择冒死前来此地，莫不是在这百年中已被苟大师与黑羽二人策反不成？

兴镇子缓慢走到阴阳子身前，颤巍巍叩拜行礼，声音颤抖道：“师傅，弟子自上山之日起，您就教授弟子修道之人要感悟天命，顺其自然，虽是山人，亦要守住本心，对待众生，更要心存善意，不可恃强凌弱，更不可以私欲滥杀无辜。这些话，弟子数百年来，一直牢记在心。”

说到这里，兴镇子已是泣不成声，只得抹一把眼泪，深吸口气平复心情，片刻之后，再次开口哽咽道：“弟子本是凡夫俗子，因缘际会拜入您门下，资质愚钝，境界低微，师傅却不曾因此斥责半句，弟子感激在心，时刻谨记初心。自百年前受命来此建下道观，广收门人，也是一刻不曾忘记师傅教诲。可是师傅，您的本心呢？这些枉死之人都是弟子创下求真观门人，也是师傅您的徒子徒孙啊。”言语之间，满是不解与自责，作为求真观掌门，本想如师尊一般带领这些凡人登山修道，不曾想竟是亲手将门人尽数引入火坑，内心愧疚难安，捶胸顿足，泪流不止。时至今日，内心已经明白，自众人修炼《一体经》之日起，便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

阴阳子闻言，已然知晓这愚笨弟子早已来到此处，明白了事情原由，但听其言语，此时却尚未被那兄弟二人策反。内心暗自思量，如何才能借兴镇子之手，除去黑羽，以绝后患，却是丝毫不觉得今日屠杀下宗求真观众人有何不妥。

良久沉默之后，阴阳子沉声道：“为师如此行事，自由道理，你如今境界尚低，自不明白。只是，今时今日，这两大魔头在此地与为师斗法，皆已重伤，若能除去眼前此獠，今日牺牲便是值得！现在，便是你建功立业之时，你且替我出手，灭杀了眼前妖物，待我恢复之后，自会为你解释其中因果。”虽是这般说辞，实则阴阳子早已下定决心，待兴镇子杀了黑羽，自己调息完毕之后，自然会将此方一切事物尽数销毁，至于已是了解到此事真相的兴镇子，更是必杀之人。

黑羽闻言，倒也并无意外，甚至脸上表情也一丝变化都无，根本不想与眼前这对师徒废话半句。黑羽内心深处，早将天下一众人族视为一丘之貉，皆是自私自利之辈。可能，好人会有，但自己却不曾见过。只是大哥托付之事，照顾楚河，却是不能完成。好在现身之初，自己已将楚河留于兄长利齿之内，只等自己命消之时，以残存气力催动术法令其继续隐秘向西行去，至于将来能否成事，就看楚河自己的造化吧。想到此处，倒也有几分解脱，能在此地陪大哥同生共死，也算不枉此生。

黑羽已然放弃求生，闭目不再多言一字，只等对方行近就自爆妖丹，以命换伤，助楚河脱困远离此地。只是等了半天，睁开双眼却见远处的兴镇子仍是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此时阴阳子心中大恨，内心惶恐难安，暗自猜测，眼前这愚钝弟子，莫不是真与对方兄弟二人有甚勾结不成？思前想后，猛然想起，苟大师破阵之初，尚且给出足时间让兴镇子带人撤离，而自己在此轮番大战，如此天崩地裂之势，以眼前这胆小弟子早该远离逃命才是，又如何敢再次返回此地。如今，兴镇子更是对自己的口谕无动于衷，更是坐实了此番猜想。想到此处，再不多言，倾力运起阴阳逆转大法，就欲将术法发挥至极致，务求早一分恢复自如，将面前二人尽数诛杀。

阴阳子自然想不明白，苟大师之所以破阵之初让兴镇子带门人远离此地，只是其并不滥杀，愿意放这些人一条生路。而兴镇子之所以敢冒死返回，却是因为门下众人无辜枉死，自己不愿视若无睹，做冷血之人，欲要替众人讨个公道。这便是苟大师所说的，舍己救人，而这种心性，阴阳子可能之前会有，现在，当他决心吞噬天地众生实现自己野心之时，早已将自己外的一切众生视如草芥一般，站在了众生的对立面，自然不会再理解这些心思。

“弟子如今唯有一问，若是师傅可以回答，弟子便愿意相信师傅先前所言。不知师傅可曾记得弟子姓名？可曾记得，弟子被赐号兴镇子之前，那个小小樵夫姓甚名甚？”兴镇子似是下定决心，将问题问出之后，站起身来，直视阴阳子问道。

阴阳子只当兴镇子欲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许诺或是功法，更是想不明白，这孽徒竟然会有此一问，内心准备的所有诡辩竟是全都没了用处，愕然当场。

兴镇子从师傅阴阳子表情之中已然明白答案，想来师傅早已将自己视为高于众生的神，视众生如草芥、猪狗，正因如此，才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自己跟随阴阳子修行五百年，尚且被如此对待。由此可见，阴阳子心中早已没了众生，其所作所为早已只为满足自己私欲，只怕若被其成事，今后众生生死只凭眼前此人喜好。观阴阳子今日所为，对待自己门下众人尚能生杀予夺，肆意妄为，皆凭己意，若是被其真正谋得大道，只怕天下众生便是永无翻身之日，再无自由可言。想通此间，兴镇子已不再迷茫，眼神逐渐坚毅。

阴阳子感知道这弟子的神情变化，已然明白其决心已定，此时重伤之下，自知不能再次激怒于他，只得违心道：“你随我修行已有五百年之久，师傅自问待你不薄，今日你既不愿诛杀此妖人，替天行道，为师亦不怪你，你且退出此地，莫要在此停留。”

此时，阴阳子施展的阴阳逆转大法已是将所有修习《一体经》的门人悉数吞噬，可悲可叹，被求真观门人视为登天梯的修仙功法，竟是一道催命符。众人刻苦修行，竟只是为了以生机滋养大阵，更是在此时被布阵的阴阳子肆意收割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