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两张合影（2 / 3）
现在我想说一说我们蹇庄。
……春秋五霸之一的秦穆公，胸怀大略，广纳贤才，闻知作为晋国陪嫁的奴才百里奚逃到楚国，差人用五张羊皮把百里奚赎回秦国，准备拜为上卿。百里奚推辞说：“义兄蹇叔见识高远，胜我十倍，乃当世之贤才。请任蹇叔，臣甘当辅佐。”秦穆公即刻委派公子絷迎接蹇叔至秦，蹇叔不负众望，倾其立国之道与百里奚共同辅助秦穆公称霸西戎，为日后秦统一中国奠定了基石……
这是镌刻在我们蹇庄西头蹇叔墓碑上的一段话，每次从这里进村，我都要驻足观看一番。据说，这块墓碑是一九八零年由乡亲们重新修葺的，原先的古墓早在几十年前就已毁坏，至于墓碑下面有没有蹇叔的骨殖，就连我的三叔祖蹇支书也说不清，别人更是说不明白了。
所以可以这么说，我们蹇庄的蹇姓人都是蹇叔的后代，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我们蹇庄也有了外姓人，比如严姓，比如刘姓，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蹇庄定居的，总而言之，他们和蹇姓人共同组成了蹇庄，使得蹇庄世世代代繁衍生息到今天。
文雅是第一次来到蹇庄，她很早就听说过蹇叔墓，也在县志上见过照片，但是亲自站在蹇叔墓碑跟前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她对我默念过很多遍的蹇叔碑文很感兴趣，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又拿出纸笔抄写下来……
大姑和姑父已经和我三叔祖在祖坟那里等着我们了。三叔祖早就不当书记了，他今年73岁，正好活到孔圣人的年龄，到了我们蹇庄所谓的“老汉七十三，吃条鲤鱼猛一蹿”的坎儿，我大姑因为不轻易回来，就把本该生日孝敬他的大鲤鱼在这次给他买了两条，希冀他真的能够“猛一蹿”，多活个几十年。
三叔祖当年可是蹇庄的强人，他和那个年代的所有大队支书一样，在我们蹇庄有着不可摇撼的威信。不论是大队里的公事，还是老百姓家里的私事，没有他点头应允，是不太好办的。殊不知他也暗地里树了不少敌人，只不过那个时代大家都隐忍不发，比如那个私吞五保户口粮的苇子。如今这些恩怨早就随着时代的发展烟消云散了，如果说现在还有对他膈应的人，我自认为，也只有和他有过绯闻的大裤腰以及大裤腰的男人刘瘸子了，因为我每次回到蹇庄，都能隐约感觉到，大裤腰和刘瘸子对当年的蹇支书似乎很是介怀。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作为对门邻居的大裤腰和刘瘸子，似乎很讨厌见到蹇支书，据说有一回蹇支书胃疼难忍，想讨口热水喝，敲了半天他们家的门，也没敲开，只听见他们家的狗不停地狂吠，还是西边的邻居解了蹇支书的燃眉之急，那一次把蹇支书气得够呛，但他干气没有发泄的地方，因为刘瘸子和大裤腰不久就搬了家，搬到刘瘸子已故父母的宅基地上去了。不过每次我回到蹇庄遇见他们，他们对我还是很客气的，特别是刘瘸子，对我问长问短，对我姑父的情况也很上心，有时还请我去他们家里“坐坐”，但我从他的语气和表情中，感觉到他只是出于礼貌而邀请我，所以我也很客气地回绝了他的“美意”，而陪我身旁的蹇支书也仿佛卸下来一个包袱似的出了一口长气，扯着我的袖子像躲瘟疫一样快步离开了……
看见我和文雅带来一大包衣物，大姑直夸文雅心眼好，想得周到，大姑笑道：“瞧瞧，还是女孩心细，大龙就想不起来这个，这说明文雅和我们蹇庄人亲，知道蹇庄是自己的家。”
我见文雅被大姑夸得脸通红，也笑道：“所以要谢谢大姑这个媒人呢。”
姑父笑道：“我就不是媒人啦？”
“是是是。”我们全都笑了。
文雅和大姑姑父是熟悉的，但和三叔祖是第一次相见，她仍然念念不忘蹇叔墓碑上的那段话，她问三叔祖说：“三爷爷，咱们真是那位蹇叔的后人吗？”
三叔祖不假思索地回答说：“那还有假，咱们族谱上写得清清楚楚的，到大龙这一辈，已经是第13代人了……”
“所以文雅，第14代传人就要靠你来完成了。”
“去你的，”文雅羞涩地白了我一眼，“三爷爷，听说庄里还有姓刘的和姓严的两大户，他们是从哪里迁来的？”
“我也是听老辈人说的，说姓刘的是从东边过来的，据说是刘邦的后人。至于姓严的，嗨，他们是解放前打西边要饭过来的，别看他们穷，但是他们的家眷都会生养，家家都生了五六个儿子，儿子又生儿子，很快就成了咱蹇庄的大户……”
“不对吧，严铁锁不就只生了两个儿子吗，那个严大蝰还细胳膊细腿的……”我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严大蝰。
三叔祖突然瞪了我一眼，尽管只有极短的一瞬间，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就在我感到惊异的时候，我大姑发话了：“对了三叔，你们先回家吧，我和老苗去看看严铁锁和刘瘸子，我们有两三年没见面了，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说着，我大姑就要向严铁锁家里走去。
“你看你急啥，”姑父劝道，“文雅带来这么多衣物，咱给他们挑几件再去也不迟嘛。”
“对呀大姑，我和大龙也去看看，”文雅插话说，“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个私心，大龙的影集不是烧没了吗，我从大龙的同学那儿找到了几张，但我还从没见过大龙小时候的模样，想想就觉得是一个遗憾，我想看看他们家里能不能找到几张大龙儿时的照片，哪怕是和别人的合影也好呢。”
没有人反对文雅的建议，我们在三叔祖的家里稍事休息了一会，姑父挑了几件衣服和一双女式皮鞋准备送给刘瘸子，大姑选了两件男士上装准备送给严铁锁，给三叔祖留下的是一床nmg产的羊毛毯和一双部队发的羊毛靴。
临出门时，叼着烟斗的三叔祖突然说：“皮鞋留下吧，她穿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