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湖4(3 / 3)
“这不是我的功劳,这都是君父的功劳。君父想创建一个属于百洲人民的国,我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愿意为他冲锋陷阵,也愿意为他守住这个屏障,”将军深深地望着他,又询问道,“公子,你来这里,可曾心甘情愿?”
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呢?和江山万里相比,这里又冷有苦又穷,怎能不委屈呢?若是国家长治久安也就罢了,偏偏各地狼烟纷起,他委屈的不是君父的“遗诏”让他成了一介庶民,他委屈的是那些食着君禄却想着怎么祸国殃民的蠹虫把他变成了一介庶民。
生平第一次,荷华开始理解了父亲,理解了将军,与茫茫众生相比,他不过是人世间的一粒尘埃,有幸生于帝王之家,做一场为国为民的春秋大梦。
所以他只能等,大军无诏而动是国之大忌,倘若率军南归,边境以北的白毛人必定乘势而动,而他那位在国都里那位享尽荣华富贵的哥哥和权倾朝野的大监必然会如临大敌,届时内忧外患,又怎么能全力抗敌呢?
只是从那天起,戍边的将士们更加辛勤地操练了。
荷华的忧虑终成谶,来北国的三年秋天,起义的大军攻破重重防线,直逼国都,大监勒死了他的哥哥,下了一纸诏书,令他回国继承王位。
他来向将军辞别。将军依旧寡言,只是将自己的披风披到了荷华身上,轻声说道:“你若召唤,我必万死不辞。”
荷华点头,他提起长剑,跨上马背,只身而去,做好了与国同死的准备。
那一天,守关的数十万将士纷纷望着他踏马的方向,直到他遥尘不见。
回到国都的第十八天里,他学着哥哥的样子寻欢作乐,大监对他颇为放心,他便下书将国家一切政务交于大监复杂,自己只做个逍遥王,还特意设宴将军权交付给大监。在宴会上,他感谢大监为国鞠躬尽瘁,说到情深处竟热泪盈眶,忍不住拔剑起舞,最后用手中的那把木剑将大监刺死。
大监死后,群臣痛哭,为这个君父辛辛苦苦打下的风雨飘摇的万里江山痛哭流涕。
于此同时,将军的铁蹄跨国北国的边境线,长枪在风沙深处大肆挥舞,直至白毛人举族北迁至大湖以北,深匿踪迹。
将军由此调转马蹄,率军向大陆进军,一个月后,那支荷华曾经熟悉的队伍重新回到了他身边,不曾休息,直逼起义大军。
荷华在宫城之中焦灼得等待着,他坚信身负一国希望之所倚的将军定能摧枯拉朽凯旋而归,从未相信过鬼神的他在太极殿中长跪不起,一遍一遍地念诵着祈文,念得哪怕魂魄早已飞往了战场而嘴依旧一字不差。
可即便如此,天依旧没有怜惜他们,未曾有过败绩的将军在连续数月劳顿之下,兵溃将败,数十万大军在战争之中十死九伤,那些在原本在北境戍边,虽苦却有命活下去的将士们,在鏖战数月之后,失去了他们的将领,战场上血流成河,呻吟声不绝于耳,听说那几日的夕阳都被血染红了。
荷华见到将军时,他已血肉模糊,难辨真身,只能从那一身布满窟窿的战袍上分辨他的身份,他的手上依旧握着长枪,他是站着死的。
将军的随从哭得很是伤心,把将军的信奉给荷华,那封信已经沾满了血,上面就写着几个字:君父托我照顾你,照顾这天下苍生,我未曾做到,有负君父,今做离别,他生有幸,依旧为你守护山河。
荷华平静地用绢布盖上了将军的脸。
将军曾说过,他死后无需棺椁,只一马革裹身即可,因为这万里山河,到处都是他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