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2 / 3)
凡亲朋上门,寒暄几句,然后抽上两口鸦片,来表达自己的敬意。
当时上门问诊的大夫,第一件事不是去给患者把脉,而是被主家引入房内,抽上两口鸦片。待客之礼变了,抽一嘴大烟替代了上一杯香茗
兰香吃大烟不好戒了!她知道烟片子就是毒药,那些吃得人上瘾后,家徒四壁,卖妻卖子,人瘦地皮包骨似地的,躺在街头龟缩在角落里等死。
她知道后果,但她不想因吃鸦片丢掉这来之不易的一切。她嫁给焕才硬忍着不吃,但是一个瘾君子怎么能轻易放弃!实在忍不住的她,没人了战战兢兢做贼似地少掐一点,吸一嘴续着瘾。
炕烟门填得臭蒿子根烧出的白烟,崖背上连成一片。地雀雀、黑嘴鸦站在花杆上叫着跃来跳去,争抢着吃烟花骨朵儿。焕才看着心疼,大吼了几声想惊吓掉,却不起作用,催金宝上去赶雀儿。
又喊大房杨氏:“你又没坐月子,一天在窑里抚弄啥呢?一个手一天洗八遍,又不是进宫当娘娘!”
杨氏蒙头包脸,拿上镰刃和金宝上了硷畔。不大会杨氏己割了一亩。杨氏干活踏实舍得出力,下苦并不比兰香差。
焕才渐渐殷实的日子是两个老婆苦干出来的,以及他对种庄稼的认真算计,也和他拿出原来的“老羹”多买了些山里的平地,种上了大烟分不开的。
焕才按节气及时播种:早春种麻白豌豆,马牙豆,青稞,大麦,春小麦,玉米,高粱。当年的五月到六月底能吃到豌豆,青稞,玉米。七月麦熟,再秋收高粱,粟谷,荞麦。然后再种秋菜、冬小麦。反正他家人不得闲,地不得闲。
长工陈老六一次说:“东家,种只么多地,钱多了土匪抢了咋办?”
焕才一嘴老陕话骂到:“你妈个皮,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贼他妈!我哈等着抢他些驴日的呢!”
焕才骂归骂,晚上一灵醒半夜起来背着人在窖地下,牲口圈,菜园子,崖背上,硷畔上,茅房开始挖坑挖洞的藏钱埋粮,还把几个带细花子的白瓷碗舍不得用都深埋了。
金宝掀开缝着红布条条的蓝门帘,头伸进去说:“岁妈,我妈说了你不能多说话,舌头肿呢!”一会儿又提一罐罐小米米汤,头伸进来说:“岁妈,碗拿来倒上。”
倒上后金宝提上罐罐,瞧稀奇地看眼土炕上,在一堆干净的黄土上睡着的月里娃,他就走了。过一阵头又展进来说:“岁妈,你不咧挖凉水,我妈说了骨头节节疼呢!”
兰香看着杨氏用榆林黄土旱塬上的小米谷熬得稠粘香浓飘出油花的米汤,心里对杨氏多了几份感激。
兰香对杨氏有一种稀奇的看法,总觉得她太爱干净和人不一样:一天洗几遍手,扫几遍炕,搽几遍桌柜。把她窑里的家什擦完了洗,洗完了擦的重复着;个人做饭个人吃,像个独八角。焕才吃得话,杨氏专门拿碗投在焕才的碗里;和金宝睡觉时一个在炕东一个在炕西,好像金宝不是她儿子一样。
她到这个家时,杨氏就和她没说过几句话,兰香觉得两人生分。尤其是她来第一个晚上,杨氏大半夜就拿着个老扫帚磁朗磁朗地扫院,正在温柔乡里缠绵的兰香惊吓了一阵:心想谁勤快地还半夜扫院,鸭儿嘴的赵万氏对她再苛薄也没叫她半夜扫过院。
焕才喘着粗气然然胡胡说:“不正常的石窝窝。”听得兰香稀里糊涂的。
兰香在金宝头从门帘子展进来喊着“岁妈岁妈”的叫声中坐完了月子。女儿是一嘴大烟喷活的,她给起了个乳名叫烟儿。
焕才先没言喘,由着她叫,后来焕才看女儿心疼也烟儿烟儿的叫。
海喇都有给娃娃“拜干亲、拜干大”的习俗,拜干大也叫碰干大,出月的第一天一大早由父母或公婆把娃抱上,站在路口上挡,挡上谁就是谁。一旦拜上终生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