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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环

作者：安宁

一

眼前的一副铂金的耳环，是夸张的圆环状，有小手镯那么大。把它们戴在耳垂上，金瑶在镜子前照着自己。铂金的纯净，衬托着她白晳妩媚的脸，有种简单、恰到好处的明丽。

送金瑶这副耳环的男人叫曹兴。金瑶与曹兴，同在惠亿石油设备公司。金瑶是研发部的办公室文员，曹兴是销售部的销售员，不知道两人怎么就好上了。

公司的年会在附近一家酒店的会议室举行。惠亿公司年年都在这家酒店举行年会，但金瑶还是第一次参加——她来惠亿仅五个月。那次会议的发言台下面，摆了一溜排一模一样的木桌子，桌子上盛满了花生、瓜子、开心果、糖、香蕉、桔子等。与会的路上有点堵车，金瑶到得晚，进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她一时没找到空位，就径直往后走，最后一排靠边，有一个位还空着，金瑶怕人抢了去似的，快步溜过去，一屁股坐下。旁边坐着的就是曹兴。

惠亿是家大公司，里里外外的员工加起来总有六七百人。如果不是这次偶遇，金瑶甚至从不知道，公司里有个面相长得有点像韩国演员权相宇、名叫曹兴的男人。年会之后，金瑶和曹兴从陌生人变成了熟人，很快又成为相好。曹兴比金瑶大八岁，有妻有女。金瑶这个女人，对男人是否有家有室是绝不在意的。她的眼睛里从来都写着“敢爱敢甩”四个字的。不！应当是敢爱敢做。具体释义就是：敢于爱一个男人，敢于和男人做爱。

金瑶同曹兴第一次上床，是在春节上班后的第一个周末，距离公司年会时两人相识仅半个月，地点就在金瑶与人合租的房子里。同很多新兴的工厂一样，惠亿石油设备公司地处市郊新开发的城区。金瑶们租的是距公司不远的一套民房，两个小房间带一个小客厅，厕所和自来水管都是公共的。与金瑶合租的女孩，叫杜小清，是惠亿公司实验室的检验员。

那天，杜小清从外面回来时手里拎着一只塑料袋，里面装有两只热乎乎的烤红薯，打算和金瑶一人一个。见金瑶屋里的门关着，杜小清不明就里，跑过去就敲门。“小清，别……别进来。”金瑶急得在里面喊，声音气喘吁吁的，杜小清一转身，看到一件黑色的男士毛呢外套，搭在小沙发的靠背上，想起金瑶曾对她说过，自己交了新的男朋友，顿时羞得面红耳赤。

床上的金瑶，老道得让曹兴惊讶。她那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倒让曹兴彻底放下心来。离婚于他，将会是一场太大的波折，他从没打算离婚。他的老婆闫梅固然说不上多么好，却也挑不出什么令人无法容忍的毛病。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还是差点吓着了曹兴——在两人交往的第二个月，金瑶就怀孕了。当时曹兴正出差在外，不等他表态，金瑶就主动说她要去医院做流产。让曹兴觉着，自己不过是虚惊一场。金瑶甚至没有等曹兴回来，由杜小清陪着就去了，似乎那不过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感冒发烧。

曹兴回来后，买了一大包吃的去看金瑶。那是她做人流后的第三天，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虚弱无力。曹兴在她身边坐下，问她疼不疼。她不说话，一歪身，把乱篷篷的头送进他怀里。似乎这样一来，就足以消解三天以来的疼痛。

虽然两人的交往足够隐蔽，即便在公司碰着了，为了避嫌，也只用眼神交流，曹兴的老婆闫梅还是发现了端霓。出卖他们的，不是杜小清，而是曹兴的手机。

闫梅见曹兴回来后“应酬”更多，对床笫之事也不再像以前那么热心，私下里就去查了他的手机通讯记录。发现一个号码与曹兴联系频繁。她记得以前曹兴带回来一卷a4纸，上面写着“惠亿员工通讯簿”，详细地记录着公司各部门人员的联系方式，从主管到普通员工，手机、座机一应俱全，密密麻麻的。闫梅翻箱倒屉，如愿把它找了出来。两只眼睛箭一样，一个个地扫射，很快就击中目标。机主叫金瑶，单单看到这个名字，闫梅心里就有数了。

金瑶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一听对方说她是曹兴的老婆，金瑶立马就把电话挂了。这让闫梅很恼火，她坐在那里想了整整一下午，决定寻找外援。

曹兴的顶头上司，是惠亿公司分管销售部和质量部的副总冯士明，比曹兴大四岁，是曹兴和闫梅共同的老乡。冯士明升副总前，两家人走动得颇为热络，每年春节，都要雷打不动地聚在一起吃顿饭，聊聊天，骂骂公司那些不合理的规定。曹兴和闫梅回老家带了茶叶、蜂蜜、土鸡蛋之类的东西，总少不了要给冯士明家送一份去。冯士明的老家来了人，带来了土特产来，也总少不了曹兴家的。

天快黑时，闫梅拎着一提两箱包装的牛奶，敲开了冯士明家的门。冯士明的女儿在天津读高中，他老婆辞了工作去天津陪读。偌大一套房子，冯士明也就晚上回来睡睡觉。那天他感冒了，头疼，就早些下班回家休息，被闫梅逮了个正着。闫梅开口就问：“冯总，惠亿公司是不是有个叫金瑶的女人？”冯士明一听，大致明白了闫梅来访的目的，冯士明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只是问闫梅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