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1)
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因为这一场风波,徐听南认亲的事被传得十里八乡都知道了,徐振国和孙有信去乡上开会,别的村干部不找徐振国,只对孙有信悄悄的说:“听说振国的二闺女被人耍了?”孙有信说:“这事都传到你们那去了?”别人说:“人家都这么说。”孙有信就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并道别听人瞎说,对方并不相信,只哼哼两声。
后来蔡德发再也没来店西村,倒是他的家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亲戚来过一次,不是为认亲的事,倒是来要回送的东西,拿出一笔账,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哪天哪月,拿了啥东西来,如果三大娘拿不出,折算成钱也可以的。三大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当场将人骂了回去,对他们说:“你们这些狗东西,送了多少东西就来要?他蔡德发咋不来,他来我跟他念叨念叨,每次来我都是好酒好菜的供着,这咋算?吃干抹净拍屁股就不认了?你让蔡德发来跟我说。”徐振国在旁边说:“赶紧折成钱给他,肮脏的不行,蔡德发就是一泡屎,只要被他沾上了,哪都臭。”可三大娘就是不同意。
听南因为这事,整天不出门,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干啥。三大娘做好了饭,叫她吃,就出来吃,吃完一扔筷子就回房间,不叫她吃,她一天都不出来,三大娘想进去看看情况,可听南关着门不让进。三大娘也只能长吁短叹,她做小嫚那会儿,未出阁的闺女,名声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听南被蔡德发那个畜生这么一闹,名声是传出去了,谁将来肯娶她?即使将来嫁了人,在婆家还能抬的起头来?不要说本村了,就是外村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背后里也议论纷纷。那天她拐着篓子去菜园,正好经过徐原和家,徐原和的老婆对着别人说:“你不知道,我那天亲眼所见,她闺女上了人家的车,那都啥时候了,天都快黑了,晚上肯定不回了,去哪里住,谁知道?”看三大娘经过,旁人就拿眼神?她,她就闭了嘴。三大娘听到了,本想过去跟她吵一架,可瞬间没了底气,她叹了口气,全当没听见,走掉了。待她走远了,旁人对徐原和老婆说:“三大娘刚才听到了?有理不让三分的人,今天咋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徐原和的老婆说:“她这是没理么,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旁人说:“婶说的对。”
路上,三大娘想去找有金开导开导闺女,又觉得没脸,她不知道咋开这个口,来到菜园,拔了一会儿野草,看到架子上的黄瓜有小孩儿胳膊粗了,绿中透出黄来,不能吃了,就摘了几个,放到篓子里拐了回来。在天井里找个盆,挪张小板凳坐着,拿刀将黄瓜开膛扩肚,将种子扒拉出来,放在盖垫上,然后放到阳光下暴晒,等过个三两天晒干了,再收拢起来,放到碎布里包起来,放到阴凉处,明年开春接着种。正做着呢,有金从外面走了进来,叫道:“三大娘,听南在家么?”听南在房间听到了,赶紧躺倒了床上。三大娘说:“在家呢,朝屋里喊道,听南,听南,你有金哥来了。”然后小声对他说:“最近吃饭老是饱一顿饿一顿的,你快去劝劝她吧。”有金就走进正间,三大娘却扔了家什,跑到窗下偷听。有金敲了敲门,听南不应,有金说:“听南,我进去啦。”然后轻轻的推开门,见听南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他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叹了口气,说:“今天是店集,好多人呢,一块儿赶集去吧?”见听南没反应,又说:“你不要在乎外面的人瞎嗒嗒,我原以为蔡德发比我优秀,又是城里户口,他对你又好,我咋跟他比呀?只要对你好,只要你将来幸福,说啥,做啥我都二话不说,听南,我最不想的就是看着你受苦。”说完,就看到听南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有金说:“听南你哭了,我不说了,都是我的不是。”听南转过身子来,她没哭,反笑个不停,她对有金说:“有金哥啊,我虽学习不如你,可我看人可比你强呢,你觉得自己各方面不如他,可我觉得你比他强千倍万倍呢。他蔡德发有啥?有钱有势?那都是爹妈给的,又不是他自己挣来的,再说了那东西得来容易,失去也快,你心眼好,又勤快,弟弟又有出息,哪不比他好?农村户口咋了?城里户口咋了?城里人有城里人的活法,咱乡下人有乡下人的活法,乡下空气好,吃的瓜果蔬菜都是自己种的,有啥不好?人生七分不如意,谁生下来都要吃苦的,就是皇帝老子,也不是事事顺心,小的成了傀儡,怕被杀掉,大的,又整天苦恼自己要死活不长,有钱的,别看他们人五人六的,指不定这里那里欠着钱贷着款呢,一天的利息都够他们睡不着觉。”有金听了,说:“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听南说:“我当然怪你呀,我不但怪你,我还恨你呢。你不声不响就走了,也不问问我的心思,你就是大笨蛋。我现在名声在外了,都说我跟蔡德发不清不白。”有金说:“别人不当宝贝,我可当宝贝呐。不管别人怎么看,别人怎么说,我这次下定决心了,非你不娶。”听南说:“我也是个有原则的人,自己做没做我心里清楚的很呢。”两个人在这你一言我一语,被窗外的三大娘听了个一清二楚,她一颗悬着的心彻底地放了下来,重新坐到了盆边干起了活。看到有金从屋里出来,还不忘打声招呼:“有金,这就走啊,不再坐会儿?”有金说:“不了,我还有事儿呢。”说完,走了出去,三大娘看着他的身影,越看越喜欢。谁知有金刚出门,听南的眼泪又下来了。
有金出来,直接去找了二娘,二娘在天井里正淘麦子呢,有金叫了声二娘,就挪了张凳子,坐到了她旁边,有金撸起了袖子说:“我来帮你吧。”二娘说:“你毛手毛脚的,别把麦子淘脏了,等麦子晒干,你帮我推到磨坊里就行了。”有金说:“好。”就不说话了,或在盘算着话该咋说,二娘早就看出来了,问:“有事?”有金点了点头。二娘说:“是不是你和听南的事?”有金说:“二娘,你咋知道的?”二娘又对他说:“她娘知道这个事儿不?”有金说:“不知道,这不正跟你商量嘛。”二娘一边淘,一边说:“我早就知道你们是一对儿,心有所属,可你三大娘,也就是你未来的丈母娘,心里也跟个明镜似的,可她就是心气高,就要棒打这个鸳鸯。”有金说:“要是不成可咋办?”二娘说:“你先回去,等我干完了话,找个时间就跟你丈母去说。”有金哎了一声,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别丈母丈母的,让别人听见了。”二娘笑道:“你咋还害羞?只要听南肯跟你,她就是你丈母娘,跑不了的。”有金说:“你咋知道听南愿意?”二娘说:“肯给你看腿上的疤,还不愿意跟你?”
话分两边,却说上次发洪水,村干部们忙活了一整晚,个个累的够呛,天亮了各自回家,睡到了天黑才起来,这一次真的有惊无险,有金和有力作为村里的年轻人,本不是村干部,却也做出了贡献,徐振国和有信就商量着以村委会的名义给他们发些补贴表彰一下,但不知道发多少,于是组织召来了村委会扩大会议,党员干部及村骨干都参加了。人到齐后,有信将事情的经过详说了一遍,吹嘘当时如何如何紧急,当然也不指名道姓的批评了某些“临阵脱逃”的人,最后转到了有金和有力上,说:“有金和有力主动请缨,责无旁贷,大家有力一块儿使,保住了村里的大片良田,使每家每户减少了损失。小伙子们很不错,村里的事儿就是自己的事儿,我们要鼓励激励这种行为,我和振国都商量好了,决定拿出点钱来给他们,希望村里的年轻人都向他俩学习。”江河说:“奖励那是应该的,但不能光奖励他俩,那天去的都应该奖励,大伙说是不是?”有信说:“就你会做好人,人家不是干部么,又没工资,你们连这个也争?再说,这样的话,那奖励就没意思了么,也体现不出差距。”又有人说:“这是村干部没叫俺们,叫了哪有不来的道理?”有信怒道:“你们还用叫吗?下了恁大的雨,脸上长俩窟窿吗?早就没影儿了,还好意思在这瞎哔哔,真应了那句话,牛打江山马坐殿。”大家在这里吵吵,都想着得奖励,占集体的便宜,孙垂月却一声不吭,徐振国说:“老哥,你也说两句。”孙垂月说:“要我说?”有信说:“二爹瞧你说的,言者无罪嘛。”别人都说:“对对,老支书说两句吧。”垂月就磕了磕嗓子,说:“当初有信要求给大家发补贴,我打心里是不赞同的,但我不在那个位置了,也就不操这个心,我要说句公道话,大伙儿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村子的好坏,民风的好赖都与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大伙儿不要以为这与我无关,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为村里办了点事,这个吵吵着要奖励,那个吵吵着要补贴,挣钱呢?村里的钱也是大家的钱,羊毛出在羊身上,那点点羊毛,有多少可以薅?我看从今往后,只要是为集体办事,不要发啥补贴,全凭自己的心,尤其是村干部,本来就有工资,本来就是你的事,还要啥补贴?”江河觉警说:“奖励我可不要,但我盖房预备的那些木头可要补偿给我。”有信说:“你那木头村里会补偿给你,不能让你干了活还受了损失。”江河说:“那就别耽搁,明春盖房我还要用呢。”
徐正国说:“既然老支书说不发了,那咱就不发了,接下来有金和有力咋个处置?”孙垂月说:“村治安大队大队长不是一直空缺吗?”有信说:“好是好,但他们干的下来不?”孙垂月说:“谁都不是生下来就会跑,新兵蛋子你不锻炼,就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兵。”王春兰却撇了撇嘴道:“有金可不就是你的亲侄儿吗。”江河说:“春兰可不能这样说,老书记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就事论事,举贤不避亲嘛。”孙垂月说:“有金是我的亲侄儿不假,有信也是我的亲侄儿,我也不是一言九鼎的人,只要他们有意,大家可以投票选嘛,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徐原和说:“老书记的这个主意好,谁也没意见。”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晚上,王春兰就去找了有信。有信正好在家吃饭,饭桌放在炕上,有信盘着腿,看见王春兰来了,赶紧招呼让座,王春兰当着他老婆青竹面,开门见山道:“你不是说治安主任给我们家心田吗?”青竹听了说:“哎呀,弟妹,你还真当他棵葱呀?他这个村长比芝麻粒还小,说的话还不如别人放个屁。”有信说:“你个娘们别在这瞎嗒嗒,我咋个比芝麻粒还小?宁为鸡头,不为牛后。”又对王春兰说:“今天你也看到了,我二爹发了话,说要选举,好多人支持他,他是一个极倔的人,我再说啥,也不济事的,好多人反对呢。”王春兰说:“他二叔已经不当村支书这么多年了,他操得哪门子热心,还不是为他亲侄儿?上次开会时就被他搅和了,没成想事在这里放着呢。”青竹听了就不愿意了,说:“春兰,你来的晚,你是不知道,有信的不是你可以说,二爹的不是那是说不得的。他一心为的是村民,这谁不知道?他要有这个心,有信也不会在村里当村长了,年轻那会儿,有信想去上大学,需要他开个证明,可他愣是不给开,不要说有信,谁都不给开,他不能破这个先例嘛。打从那时候起,俺们就知道指望别人可以,指望他是指望不上的。再说了,这村委会又不是菜市场,你想进就能进的?不是还有个民主程序嘛,只有你夫妻俩干村干部,其他人就没这个能力?”有信就瞪了她一眼,道:“你懂个屁呀。”说了一阵儿送出门去,青竹对有信说:“你收她啥好处了?这么上心?”有信说:“我能收她啥好处?”青竹说:“那她咋不找别人,专找你?”有信说:“我是村长么,徐振国不顶事的,那天在村委会也就随口这么一说,谁知她当了真。”青竹说:“王春兰大白天做梦想美事儿呢,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不向着姓孙的,这要是传出去,咋有脸见人。”有信说:“我不比你懂?”
王春兰回到家,就跟刘心田谋划,刘心田却并不热心,说:“我看你就是做官做上瘾了,当个治安主任有啥好的?”王春兰说:“咋不当,农活照常干着,活也不重,不就是晚上满大街溜达几圈,工资也不少,能干干嘛不干?我这是为你争取,别不识好歹。”刘心田说:“治安主任活是轻松,但也危险。”王春兰说:“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大晚上的让你溜达几圈就危险了?再说也不光是你呀,不是还有个副队长吗,咱要做就做正队长,正队长比副队长多几块钱呢。”刘心田说:“你也知道,一到年关,这世道就不太平,有些人好吃懒做或赌钱赌输了,没钱过年,就去偷,就去抢,前些年,你没来之前,徐振国拉了一车的土,放在了外面一夜,早上起来就发现车轱辘被人家偷走了。这还是好的,有一年下来一批偷狗的,满大街弄出动静,听到有狗叫,就从屋外将包着麻药的肉团子扔进去,狗吃了肉团子立马就麻翻了,待没了叫声他们就翻墙进去,村里砌的墙,也就没过头,一翻身就进来了。先找正间门,两个人手里各拿一把大刀,在门前一边立一个,谁敢出去?你要是伸头把你脑袋砍下来,又不敢大喊,大喊了指不定他们会不会闯进来。有的狗拴的不紧,提起来连铁链子都拿走了,有力家的狗有一年就被人偷走过,过了几天又跑回来了,指定是受到了惊吓,几天不吃不喝。徐原和家的狗拴的紧,那伙人怎么搞都没弄开,索性用刀将狗头旋了下来,狗血留了一地。血滴滴答答一直到了村口外的路上就不见了,看来都是开着车来的,最后报了警,派出所也来人了,腰里别着枪,最后也不了了之。”说得王春兰心惊肉跳,最终的结果,刘心田只得到了不到五十票,有金的票数最多,被认命了治安大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