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但就是在这个令人望而生畏、壁垒森严的仿佛盘踞在大地上土木怪兽之内，却有一处园林花木扶疏、楼宇金碧辉煌的所在，那就是燕王正妻杨后所居的昭华苑。

这是杨后三十岁生日时，燕王特地下旨在府内修建此苑作为赏赐。甚至一向节俭，不事奢华的燕王为此拆除周边大量民房腾出空地，重金聘请各地能工巧匠仿照洛阳的园林修筑，建筑材料一律用最上等木石砖瓦，凡是燕地不能制造的，不计工本到内地州县采买。建成后华夷商贩敬献的珍宝玩好难以计数，充盈府库，可谓美轮美奂、极尽奢华，最后计算所花费用相当于燕国境内一年的全部赋税。

耿直的田新丰曾私下对冯道周说：“以前读书不懂妺喜、褒姒何以误国，现在终于明白了！”冯道周默然，心知不可但无言以对。

冯道周心里有些忐忑，但依然平静入府。自从以提举宫苑事总监官的身份将建成后昭华苑的正门钥匙、图画、账目等敬呈燕王手中后，至今已有九年时间没有再踏足过这宫闱。

王后杨氏以最高的规格接待，冯道周在衣着鲜艳的侍女们的簇拥搀扶下来到正厅前，杨后已经携其他客人和奴婢在阶下等候良久。

冯道周一见杨后马上颤颤巍巍地跪拜，涕泪横流，激动道：“上天怜悯，使老臣能活着见到王后天颜，臣死而无恨矣！恭祝王后千秋万岁平安如意。”

冯道周作为燕国外朝的首脑与燕国后廷之主杨后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十分微妙，这也可以算是公开的秘密了。但是年近七旬的冯道周这一哭一跪不管是不是虚情假意都让在场的每个人心有不忍。

杨后热泪盈眶，以袖掩面。

算起来冯道周可以算是杨后在燕国渊源最深的人之一了，二十年前冯道周作为迎亲副使护送杨后嫁入燕国，当时迎亲队伍在杨家盘桓数日，杨父盛赞冯道周乃廊庙之才、瑚琏之器，如果能供职朝廷必然能入辅作相，于是非要和他义结金兰、约为兄弟。

左右侍女急忙将冯道周搀扶起来，杨后柔声道：“君侯身体康健，实乃燕国之福，今日相见甚慰挂怀。”

冯道周依然情不自禁，哽咽流泪。

杨后走上前拿出锦帕为冯道周拭泪，在场众人为之一惊，杨后外柔内刚，不肯稍假人辞色，从未见过她对外人这样温柔关怀。

“使不得、使不得，臣年老昏悖让王后见笑了。”

杨后却不依不饶，轻轻擦拭去衰老沧桑脸庞上的泪珠，感叹道：“家父临终前嘱咐我三件事，其一便是善事君侯，可是这么多年来音问稀疏，罕有往来，妾之罪过，深愧亡父，实负君侯。”

“亡兄如此推重，臣实在愧不敢当。”

“好了，妾还有好多心里话以后慢慢跟君侯说，现在妾给君侯介绍一个人。”杨后笑盈盈地搀扶着冯道周，冯道周不敢推辞，拘谨地与杨后并肩而行。

“六爷和老陈你都认识，不用妾再说了吧。”

六爷是燕王的六叔沂侯林挚，老陈是燕王的亲姐夫陈憬，当年他们是一起南征北战、冲锋陷阵的袍泽，只是现在林挚伤病缠身，致仕归家，天天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陈憬协助燕王打理军需物资，时不时还会到冯道周府上讨酒喝。

三人相视一笑，冯道周想不通杨后怎么把他们三人聚到了一起。

杨后浅笑道：“清霜，快来拜见君侯。”

一名妙龄少女出列与冯道周见礼，她皮肤白皙，眉目如画，有着林家人标志性的挺拔鼻梁和浓密秀发。

冯道周见此女气度不凡衣着华丽，赶紧回拜，疑惑道：“这位姑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