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能聚气,少年公子苦修;剑气迫近,纹面蛮子止步(1 / 3)
长安,应家庆云府。翩翩少年挥汗如雨,一柄黑沉沉的无锋钝剑握在他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间轮转如飞,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铛!”
重剑脱手飞出,铛啷啷掉落在地,黑铁剑身中段出现一个黄豆大小的白印,少年没有去捡,而是毫不顾忌灰尘地把自己的身体仰面拍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如拉风箱。
“你还是没有学会握剑。”黑衣铁铗缓步踱来,拾起黑铁重剑,用拇指抹去剑身上的白灰印子,下方赫然有浅浅凹痕浮现,此人遥遥打来一颗沾着白灰的暗器铁莲子竟然在剑身之上打出明显的凹痕,再仔细看时,这黑铁重剑长二尺九寸、阔二寸一分的剑身之上密密麻麻有不下二百处凹痕,深浅不一,凌乱丑陋中透着一丝锤纹般的规律。
“公子,算了吧。”铁铗斜眼瞥见少年手掌上已经磨出水泡,一缕鲜血正在逐个侵占水泡形成血泡,不由得出言劝道。
“再来。”白衣少年一跃而起,耸肩塌腕,筋骨挪移,霸王卸甲,将上身滚满尘土汗珠的江南累丝白衣松脱。对面年轻的武人一挑眉,掷出手中铁剑,应东楼伸手接过,一剑横出。
铁铗弓起箭步,一袭黑色劲装无风自扬,火红袖口一瞬间搭在腰间兵刃手柄之上,而后又猛然抬升,年轻武人最终选择选择以肉掌接剑。
反正无非是一柄练气力的无锋钝剑而已。
应东楼一剑横出,一手握剑,一手以掌推钝锋,不惜舍弃实战功用,力求剑力最高,然而铁铗只是单掌横推,虎口较劲,便稳稳停住了应东楼全力横斩而出的重剑,另一手如红云拂过,重剑反撩,险些直接击中应东楼的下颌。
应东楼咚咚咚后退数步,费力稳住身形,旋即前冲挥剑再斩,是最入门的剑术力劈华山,铁铗侧身躲过,应东楼突的力劈华山转横风卷地,临时变招,堪堪击中铁铗结实的胸腹交隔之地,然而剑身之上早已失了力道,恐怕连条野狗都打不倒。
铁铗嘴角含笑,干脆不再动作,暗运丹田气,胸腹鼓起寸余,震开铁剑,更是力透剑脊,将气力传至应东楼握剑的右手。
酥麻传来,少年终于丢掉了铁剑。
“别想太多。”腰悬双尺的劲装武人坐在少年身侧,“握剑要靠的,不只是你的掌力,甚至不只是你的剑术,没有兵家修为,没有炁运九窍、罡气萦绕指掌间,任你是剑圣裴旻那样剑术造诣的神仙人物,恐怕也敌不过武道三重楼之上的武人。”
应东楼噗通一声坐倒在地,而后干脆躺下,双手交叠垫在脑后:“那你说,我学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武学典籍,怎么就聚不了气呢?怎么就连太医署的御医都诊不出情况呢?”
“剑圣裴旻、武人李密、酆都雌雄莫辨的春秋鬼王妄嗔、坐镇东海蜃楼的城不败王爷李不败、沧浪州的伏波将军后代当海一棒赵波当、翊善街高家的銮金虎头枪高欲燃……摘星楼冲霄榜的天下十人和其他数得上号的高手,凭父亲的清流地位,我应东楼之前倒也见过那么双手之数,也没觉得有什么,无非是比小说家言的飞檐走壁穿墙过栋、赤手擒虎豹肉掌劈砖石强上那么一点点。那时候我练武,也就是因为喜欢而已。”
应东楼从脑后抬起一只手,比出一个食拇双指指尖捏合的姿势。
“但是我错了,错的离谱,我还记得小时候那不败王爷开玩笑似的跟我说过,他以一双拳头登上摘星楼冲霄榜,一拳能把山峰夷平,那时候我真以为他在开玩笑,加上他还喜欢蹲下来摸我脑袋,气得我跳起来捶他的小肚子。然后那天,裴旻一剑落下,天上好响一个雷,地上好大一个坑,好像天上掉下一座小山那么大的陨石似的,这我才知道,当年那个饮酒如饮水的胡子大叔要是真的因为我不小心捶到他的重要部位翻了脸,一掌拍下来恐怕我连着我爹的骨头渣子都化为齑粉了。”
铁铗道:“唉,公子,我知道你看那场刀剑之争看得痴了,现在长安城内外像你这样急吼吼想练武的人海了去了,你是不知道,我今天跟着二小姐去女儿坊买脂粉,一路上雨后春笋似的多了好些个武馆和人模狗样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日游神和不良人都快忙疯了,可我一直觉得,人有多少本事就干多大的事,像我,既然生是家生子,读书读不下去,又有点习武天赋,就在公子府上当个看家护院的扈从,挺好的。公子聚不得气,还喜好读书,就安心像老爷一样当个清流官员多好。”
“理是这么个理。”应东楼重新把手塞回后脑勺下面,“但是我总想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