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话 芬雷（1 / 1）

夜已深了，篝火葳蕤，却无人敢先一步入眠，米凯拉已经离开两个时辰，雪鸮的啼鸣昭示着长夜的笼罩。王子仍未归来。玛莲妮娅看上去忧心忡忡，叹息与抱怨开始从她的嘴里不断涌出，却没人能拿出主意。

“您先休息吧，殿下会回来的。”海尔森不合时宜的建议毫无疑问遭到了回怼，“滚开。”玛莲妮娅的语气冰冷，丝毫没有情面。“如果米凯拉没有回来，那么你也用不着活着了。”海尔森血气方刚，不免有些恼怒，但他还是抑制住了，只能恭恭敬敬地回到原位。

“我陪您去去找他吧！”芬雷挽起公主的义肢，黄金手臂冰冷的要命，但她没有把手缩回。如果此处长夜绵长无月，那么芬雷无疑是最后的星光。随着玛莲妮娅的点头同意，她熟练地翻身上马，侧身将她的公主抱在身前。“海尔森，把火把递给我。”随着马匹的嘶鸣，芬雷再次嘱咐，“如果我们半个时辰没能回来，就速来接应。”

黑暗比风雪更加寒冷，它携杂着恐惧与未知，也包含着空洞与虚无，每当马蹄没入雪中，却发不出声响，四下安静到只能听见燃烧的噼啪声和彼此的鼻息。芬雷试图用火把找寻线索，她把火把贴近雪地，而米凯拉的足迹已被新雪掩盖，别无他法，他们只能顺着古旧的道路前行。

毛骨悚然的凉意从背后刺向芬雷，他回首望去，血红的双眼又一次注视着她们。不过这一次可没有米凯拉，她们无疑是一顿可口的晚餐。巨大的野兽突兀的从天而降，乌黑的身躯几乎让它完全融入了夜色，只有轮廓有依稀可见。没错，这是一只渡鸦，芬雷还是冷静地认了出来，只不过它的体型过于惊人，完全不像是这个世界的生物，没有任何树木可以供这种鸟类栖息，它们只会压塌树干，恐怕只有伟大的黄金树可以承载这种巨物。

刺耳的尖叫不断向她们袭来，如果没有缰绳的牵引，骏马可能已经被吓的慌不择路。刺耳的噪音甚至惊落了一旁的积雪，鸟喙猛的向她们扎下，试图将她们刺穿，可惜就差一点。芬雷紧急控制住缰绳像一旁扭转，将将避开了这一击。她想要拔剑一战，考量之后还是驱驰坐骑迅速向后退去，这无疑是明智的选择，在黑夜里直面怪物显然过于鲁莽，她并不确定佩剑足够锋利，能够伤及这头怪物的皮毛。坐骑已经开始全速奔跑，芬雷想要回头观察渡鸦的动向，但很可惜，除了脚印，雪地上什么都没有。

芬雷来不及惊讶，但这头怪物绝不可能轻易放走嘴边的肉。随着气流的呼啸声骤至，她猛然抬头，果不其然，渡鸦已经来到了她们上方。继续直行无疑会丧命在它的利爪之下，芬雷再一次调转马头反向逃走，这让巨鸟再一次扑了个空。渡鸦显然有些恼怒，它的咆哮声更加刺耳，仿佛要刺穿她们的耳膜，渡鸦不再使用双翼风行，转而用双足奔跑追赶。出色的反应无愧于她稀人战士的身份，这一切不过是她的应激反应，芬雷用视觉看清前路，双耳不断丈量着她们和渡鸦的距离，她的左臂还要抱紧玛莲妮娅，生怕公主坠马，这一切让她的神经无限紧绷，目不暇接。

她正在思忖对策，黎明尚早，不可能等待天亮，想用马力耗尽这只怪物的体力再将它杀死，有亦非良策，最好的办法即使与它周旋，等待其他人的支援。就这么办，芬雷下定了注意，可玛莲妮娅的发言完全打断了她的谋划。

“放我下来，芬雷。”玛莲妮娅冷冷地说道，“我会杀了它。”

芬雷从没有想过忤逆，甚至是在这般时刻，她行动的首要参考即是服从。骏马停下了步伐，红发的残身少女悄然落下，猩红色的光芒在她尚且完好的掌心凝聚。同为红色，但巨鸟双眼放出的红光丝毫不可企及玛莲妮娅的神力，这股力量仿佛要腐蚀一切，当然也包括她自己。巨鸟被饥饿折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吃或者被吃，无非无如此，它不顾一切地向她们扑来。但是下一秒，渡鸦被金色的光盾弹开数丈。

“别这样，玛丽安，恢复你的理智，玛丽安。”熟悉的身影终于回到了她身旁，幼小的双手摇晃着她玛莲妮娅的左臂，米凯拉摇着头，示意妹妹不要这么做。终于，公主手中浮现的可怕力量也逐渐消散。

不等玛莲妮娅回应，他缓步向前，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鲜血挥洒在渡鸦的身上，瞬间，渡鸦的躯体上长出的无数枝芽将它的血肉骨骼全部贯穿，乌黑的羽毛开始逐渐凋零剥落，刚才还生猛无比的怪兽立刻就只能奄奄一息。

“让你的身躯成为养料吧，你的生命将以树木重生。你妄图伤害我的亲人，我不得不在此赐你死罪。”米凯拉走近这头怪兽，用手为它合上双眼。

“哥哥，您没事，真实太好了。”虽然是短暂的重逢，但芬雷插不上任何话。

“玛丽安，千万不要使用那股力量，记住我的话了么？”米凯拉严肃地训斥着玛莲妮娅，直到她的脸上露出愧意，“抱歉，芬雷，我的坐骑遗失了是否能请您步行”他还不忘做出一个鬼脸。

兄妹俩坐上坐骑，这一次坐在前侧的可不是玛莲妮娅了。芬雷则走在前面，手里攥着缰绳，往玛莉卡教堂的方向走去。

再次回到教堂时，教堂里剩下五人，道格伍德是队伍里最年长的老者，他曾是随玛莉卡的追随者，在玛莉卡成神之后，开始负责米凯拉的警备，其实这一次也不例外。

“殿下，海尔森和其他六人说是去接应您了？他们怎么和您一起回来？”还不等兄妹开口，道格伍德已经抢先发问。

“没有，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见到他。”芬雷替为回答道。

“那只能是叛逃了。”道格伍德开始附和，“可能是因为怨恨小姐的责骂，真实个愚蠢的家伙，如果让我抓住他，一定严惩不贷。”

“没关系的，道格叔叔，我早就说过，谁都可以自由选择去留。”米凯拉没有任何恼怒，“大家早些休息，明天还有新的征程。”

篝火逐渐熄灭，芬雷虽然躺在毛毯中，却没有完全入睡，低防着漫漫长夜，她看见兄妹俩依偎在一起，他们有多久没这样入梦过了？如果教堂是母亲的子宫，此时的他们就像是重获了出生前的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