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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点不般配的爱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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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盼盼生日过去四天后,周三那天,金盼盼从收发室回来,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箱子。管家问:“什么东西?”金盼盼笑着不答,坐回座位上把箱子递给管佳说:“你拆开,咱俩看看。”平日金盼盼的东西由管佳操心收拾,管佳是她最信任的大管家,管佳也经常替她做主安排些她的小事情,见金盼盼允许拆她的包裹,不害怕会有什么不希望外人看到的东西,管佳也不客气,找了小刀划开箱子的密封胶带,掀开箱盖一看,黄澄澄一只可爱布偶熊映入眼帘。两个女生惊喜地“哇!”叫出声,那是在下午课和晚自习之间的吃饭时间,正在和后面同学说话的周文兵扭头来看,见管佳举着一只漂亮的布偶熊给大家瞧,问金盼盼:“是大哥寄回来的礼物吗?”金盼盼点点头,欢喜地抱怨道:“老大今年竟然没有忘记我生日,可真不赖。”周文兵想一想,笑着说:“估计还是忘记了,应该是二哥打电话提醒他,他在你生日第二天才想起来这事,给你买礼物,今天寄到,日子刚刚好。”金盼盼听周文兵这么一说,非常合理,想起来以前过生日的经历,老大要么忘了日子,什么礼物都没有,要么过了日子才想起来,事后匆匆补的礼物,这次大概率还是这么个情况,怒气冲冲地说道:“每次都是他忘记,气死我啦。”周文兵宽慰她道:“大哥比你大二十岁,他是长兄,你是弱妹,大侄子都比你大一岁,年龄相差太多,确实容易忘记家里还有个小妹妹。虽然记不住,或者事后才想起来,但大哥平时倒是常常记得给你发生活费,给的又多,你爸又经常忘记给你发生活费,如果不是大哥,只怕早在学校里饿成瘦猴儿了!”金盼盼听他这么一说,也对,家里还有一个经常忘记给闺女发生活费的老爸,还不如大哥对自己好,还不如大哥记性好!由不得感叹道:“哎呀,我这是生在了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里了呀,都没有人管我,可怜可怜。”管佳把布偶熊放在课桌上一畧书旁边,对金盼盼说:“先放在这里吧?”金盼盼比较矫懒,手不动眼不抬,看着管佳把布偶熊摆好,说:“可以,就放那里吧。”又问管佳:“接下来该谁过生日啦?什么时候再去小钗亦吃火锅?”管佳笑着给金盼盼准备杯子,倒热水,泡奶粉喝。金盼盼课桌里有一小罐青少年奶粉,是一直觉得自己闺女骨瘦如柴的老金准备的,要她每天泡一杯,是一日三餐外的补充。管佳泡上奶粉,拿小汤勺慢慢搅开,淡淡的奶香味从杯子里飘出来,金盼盼自己从不动手做泡奶粉的小事情,都是管佳帮她弄好,凉置到温度适宜,把杯子递给她喝。管佳笑着答金盼盼的话:“等明年三月初十是俺的生日,俺请你去吃小钗亦。”金盼盼听了便超级嫌弃,抱怨道:“那也太久了,有没有马上生日的?”管佳想了想,告诉金盼盼:“明飞是五月生日,不过比我还晚。”周文兵也说道:“王伟十一月初九,马脸十月。”金盼盼听着马脸的日子比较近,很开心,脸上泛起明媚的笑意,嚷道:“咱先让马脸请咱,咱也不给他买礼物,吃死他。”管佳问周文兵:“你的生日是哪天?怎么感觉好像没见你过过生日?”周文兵见问,笑眯眯说:“我从来不过生日。”此时管佳只是随口问周文兵的生日是哪天,没料到他竟然回答不过生日。这不正常,有些意外,看着他,问:“你为啥不过生日?”周文兵依旧笑眯眯说:“没人爱我,我也不想被爱,所以不过生日。”管佳和周文兵已经是很久的朋友,知道这个男孩子的爸妈对他十分严厉,他的性格也特别乖戾,想法举止常常令人吃惊,却没想到他竟然连生日也不过,一时的温柔之心涌起,比平时少嫌恶了周文兵一点,热心说道:“你哪天生日?说出来,我们几个给你过。”周文兵笑眯眯摇着头,神情立刻冷漠了许多,说道:“我从来不告诉别人我生日的日期,我不想过生日,更不想被人知道。”正在一旁捧着杯子啜饮牛奶,听两人说话的金盼盼给管佳出注意:“看看他身份证。”管佳看向金盼盼反而明白过来,问金盼盼:“文兵的生日是哪天?”金盼盼笑答:“问我干嘛,我怎么会知道?”管佳对金盼盼的回答更加意外,提高嗓门问她:“你和文兵从小一起长大,你竟然会不知道?!”金盼盼拨弄着布偶熊,啜一口香香的牛奶,无辜地笑道:“我干嘛要知道他生日是哪天呀?跟我有啥关系?”管佳摇着头,十分不满,回头问王伟:“文兵的生日是几月几号?”王伟见管佳问他,不由得怔住了,默默想很久,最后尴尬地摇摇头。“奇了怪了!”管佳嚷起来:“你俩是他最好的朋友,竟然连他生日是哪一天都不知道?!”说着生气的拍拍桌子,喝命周文兵:“身份证拿来!”周文兵苦笑着恭顺地把身份证拿出来给她,管佳接过身份证,赶忙和金盼盼王伟三人凑一起看。管佳笑指着身份证的编号给周文兵瞧,说道:“一月初一,这不就是你生日?”周文兵凄然笑一笑,“所以呢?”反问她道:“对吗?谁会生在大年初一呢?又不是贾元春。”管佳问金盼盼王伟两人:“身份证还有假?”两人赶忙摇头表示身份证不可能有假,绝对不会有假!周文兵把身份证收回来,叹了一口气,解释:“身份证是不可能有假的,但我不是一月一号的生日,我爸我妈是世界上最爱挣钱的人,天天忙的要死,根本不在乎生日啊节日啊这些事情。我们家不止我不过生日,我爸,我妈,我妹妹都不过生日,逢年过节家里也没有什么喜庆的气氛。我一直觉得我们家的人都是适配人类社会的机器人,工作是生活的全部,没有感情,也不需要感情。我妈怀着孕还在上班,出差路上生的我,没有医生也没有护士,村里的产婆接生的,没有出生证明。上幼儿园时才想起来去给我上户口,我爸根本不记得我是哪天出生的,随口说一月初一,所以身份证上是一月初一,不能改了。我小时候特别想过生日,可是我爸妈总说正常人谁过生日?骂我,打我,后来我也不想过生日了,不愿意和别人说起生日的事,再好的朋友都不知道我生日是哪天。”周文兵说完便低头不再言语,三人听他这么说,皆有感叹。管佳“啧啧”叹着,王伟安静怜悯地望着周文兵,金盼盼傻傻问道:“那你现在几岁,零岁吗?”周文兵听见她这么蠢的傻问题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难过的心情被折挫了一大半,又气又笑,骂道:“我十六了,比你大,比管佳差不多,ok不ok?!”

马脸从别的班回来,窃窃和周文兵说:“我知道一个能翻墙出学校的地方了。”周文兵“哦”了一声,问:“出去干啥?”马脸眉头一皱,眼睛一瞪,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他认为这是一件不需要明白说出来的事情!说道:“还能干啥?出去玩呀!”周文兵默默看书,并没有表现出马脸想要的兴奋,他对和马脸出去玩没有兴趣,马脸出去玩的东西和他出去玩的东西大相径庭,没必要和他凑热闹。不过话说回来,周文兵对翻墙这项运动有点斑斓的兴趣,少年总是叛逆的,少年理应是叛逆的,少年总会被高大的山峰和湍急的河流激起无穷的冒险精神!上高中的时候没翻过墙,往后的人生里总会有些小小遗憾,而且一中的院墙那么高,非常值得为了翻墙而翻墙。周文兵转着笔,笑眯眯问:“从哪翻?怎么翻?”马脸听他说话上道儿了,笑了,很满意,说:“就知道你这个叼毛肯定有兴趣,晚上再和你说。”说罢走掉了。晚自习下课后大家去食堂吃宵夜,食堂里人满为患,管佳白天吃得多,晚上饿得快,吃宵夜的队伍中常有她的身影,她进食堂时见马脸周文兵教授三个人坐在一处,窃窃私语,便知道是在商量坏事。这个管家婆把周文兵喊过来训斥几句,问他准备干啥?周文兵才不搭理她。吃完宵夜和翻墙搭档一起去操场,夜色漆黑,通往操场的小路上看不见远处的行人。一路上提心吊胆,左顾右盼,未行贼事,先漏贼迹。刚进操场一抬头,足球场的球场灯竟然开着!那玩意比日式探照灯都大,像小太阳般悬在操场上空,巨大的光束洒满整个操场,场上明亮刺眼,墙角下亮如白昼。此时操场上有几个人?几男几女?草坪上有几只蝗虫?空气中有几只蚊子?是公是母?一清二楚!所以根本不具备摸黑翻出去的条件!马脸一拍大腿,痛心疾首地嚷道:“商量半天,忘了操场上有灯了。”刚说完这句倒霉话,忽又见两个值班巡查老师夹着文件夹向操场走来,三人潜踪湮迹,慌忙隐到别处去了。操场一直是校园表白活动的高发地,也是巡查老师重点巡查区域,哪怕仅仅一天不来检查这里,也肯定会有靓仔见缝插针趁机向女生表白,特别是晚自习下课后,暮色遮住了脸,看不到举止的局促,属于大人世界那些奔放鲁莽的情话,也会被昏头昏脑的少年说出口。所以学校里晚自习下课后会对操场例行巡查,还专门把球场灯开着,让灯光驱散夜色,也驱散那些过早动情的学生,不给任何人在操场里搞爱情故事的机会。三人翻墙不成,灰溜溜回宿舍,马脸请两人出去吃饭的事迁延至周末。马脸想喝酒,因为上次去ktv周文兵不让他喝酒耿耿于怀,一直在吵闹,周文兵苦笑着给他赔不是,答应周末出去陪他一醉方休,再叫上“有酒有文章”的教授大喝一场!周六下午下课后周文兵先给金盼盼收拾东西,等她爹开车过来接她离校回家,送走烦人精后回宿舍歇一会儿,换好家常衣服躺在床上看书。夕阳消失在天边,第一颗星星升起来了,和马脸,教授一起兴冲冲去小吃街喝酒,路上不计时间,转眼就到目的地。小吃街附近没有任何学校,和学生相关的麻烦事件比较少,夜市摊的老板们不会浪费力气分辨学生,不像学校门口烟酒店老板对任何买烟的年轻人都抱有很大的戒心,更何况周文兵三人身强力壮,在青春期的终点前,虽然心智不算老成,但是体格已经与大人没什么两样,穿着家常衣服完全看不出是学生派。马脸喊老板:“老板,两提啤酒,一瓶白的。”老板欢喜地答应着:“嗳,好咧!”三人在漏天塑料桌子旁落座,马脸向教授建议道:“好兄弟,今天咱俩不醉不归啊。”教授说:“你和文兵不醉不归吧,我酒量一般般,我得谦虚一点。”谁知道马脸见他谦虚,自己也谦虚起来,笑着解释道:“我跟兵哥喝过两次酒,那时候我不服他,非要跟他拼酒,谁知等他稍微有点醉意的时候我都快喝死了!我哪敢跟他不醉不归呀?”说着三人哈哈一笑,菜来了,吃菜闲侃。马脸问周文兵:“兵哥哥,李明飞这妞咋样?”周文兵啜一口酒沫子,有些惊讶地问:“你看上她了吗?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怎么会看上?”教授用手在自己胸前比划一下,在自己屁股上比划一下,问马脸:“你不是喜欢这样,这样的嘛?李明飞那种瘦小的女生你也有兴趣?不至于吧?”马脸一杯冷酒下肚,酒精带来的好心情使说出口的话变得奔放不才,谈吐间不再是学生的做派,恢复了作为世俗中年人的真身,捏着食指尖儿向教授解释:“小~有小的好处嘛,这你还不懂?”烤好的羊肉串送到了桌子上,马脸分羊肉串给两人吃,又问:“兵哥,你知不知道李明飞是个啥样的人?介绍介绍呗。”周文兵摇摇头,这个问题他回答不出来,因为他不了解。李明飞是管佳金盼盼的朋友,不是他的朋友,三言两语的交情谈不上了解一个人,他觉得李明飞是个聪明的好姑娘,但也仅仅如此。如此回答马脸,马脸建议道:“那你帮我跟金盼盼管佳打听打听呗。”教授口里嚼着大羊肉,忽然想到一件事情,立刻提醒马脸:“你要想清楚,李明飞是个好学生呀!”马脸不解,问:“好学生咋了?”教授拿筷子指着盘子里的花生仁,点一点筷子尖儿说道:“咱们是差生,差生有差生的世界观,你去追一个属于咱们世界观里面的妹子,人家会按咱们世界观的流程来跟你打交道,同意就是同意,不同意会私下里把情书退给你。好学生可不一样,好学生做什么事都要通过老师,你给她写情书,她不同意,报告老师了,你就凉了。”马脸周文兵听教授这么说完,周文兵先点头赞同,确实有这种风险,而且很大!何况周文兵心里还泛起一些不忍,高三学习压力巨大,未来就在门口站着,虽然差生并不会因为高考来临就产生很多压力,但李明飞不一样,李明飞还有光明的未来在等着她,马脸不应该这个时候去祸害这个好学生,因此劝马脸道:“教授说的对,你换个人追吧,追个符合你口味的女生。而且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觉得李明飞对你没啥好感,别追她,一追就出事。”马脸却满不在乎,一口一个花生仁,嚼起来势如破竹,油炸花生仁在马脸嘴里嘎嘣作响,他叫道:“不用她对我有好感,你们不懂什么是追女生,追女生贵在脸皮厚,使劲儿追,追的多了自然就有好感了。”周文兵听他说的这么专业,不禁笑了起来,他自己没有追女生的经验,不太懂这个,但是马脸也没有成功追到女生的经验,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一个屡战屡败的人和两个没谈过恋爱的人在这里讨论怎么追女生,确实不太容易讨论出正确的方向。盘子里的花生仁渐渐告罄,马脸和教授一杯又一杯,脸上渐有酒色,言谈中并不涉及将来的高考,三人学习都很差,三人都是要被高考淘汰掉的残渣,三人比其他人更清楚,聊了也无益。教授带着酒意嘲讽李明飞,嫌她头发太黄,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不像十五六岁的女生。的确,十六岁是青春期的后半段,十六岁的少男少女从身高体重上应该更接近大人一点,金盼盼,周文兵,王伟,马脸,教授莫不如此,管佳更是直接像个中年大妈!唯独李明飞身量轻瘦,像十四五岁的少女,谈不上好看不好看,仅仅是像个小孩,像个小妹妹。三人聊着李明飞下菜,杯子里的酒喝了又添,添了又尽,马脸醉了,塌拉着眼皮,莫名其妙笑着酒。晚上的凉风吹不动酒后的汗意,他把外套脱下来扔在一边儿的空椅子上,嚷嚷着要和教授划拳猜枚。教授也会猜枚,并不怕输,两个老小子像大人一样吆喝着叫起来,划的摇山震岳,喊的荡气回肠。两人嫌弃周文兵酒量好,都不和周文兵喝,周文兵独自握杯点饮,喝的不比另外两人少,劝两人:“少喝点吧,一会儿不好回学校。”两人的兴致拔高到了珠穆朗玛峰山顶上,只管尽兴,哪管喝醉后的事?少顷,马脸抱住周文兵,酒腥汗臭气扑了周文兵一脸,嚷道:“兵哥,帮我给李明飞写情书!”周文兵正想拒绝,喝歪了的教授一把扯住马脸,抢着吆喝道:“咱文采好,咱帮你写,保证你十天之内拿下李明飞。”马脸听着教授的无耻之词,心兴大悦,撇下周文兵和教授缠抱在一起。

三人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学校,喝完酒本想去网吧,马脸在网吧门口吐了,被赶了出来。走在冷清的街上,月亮下去了,星星像开在树枝上的花。慢慢走到教育路口,马脸不能支持,三人坐在路口的马路牙子上休息。路口有一盏旧旧的路灯,灯色晦暗,夜色寂寥,马脸喝进肚子里的酒发力了,他整个人不胜酒力,倚在电线杆上昏昏欲睡,教授也不十分清醒,在冷清的街中间涅一泡尿,蹲坐在马路边说胡话。周文兵去附近网吧买饮料给两人喝了醒酒,教授仍旧嘟嘟囔囔说着写情书追李明飞的事,马脸已不能自行喝水,需要周文兵一边哄一边喂他喝,好容易催马脸喝一口水,周文兵已经织扎的出了汗。此时周文兵一人难顾两酒鬼,回学校还要想办法过丐爷这一关,开始后悔和这两人出来喝酒,以至于如此走投无路的地步!网吧进不去,学校不知能不能回?被丐爷抓到,开除是必然的!周文兵不能带着两人冒冒失失回学校!喝了水,教授酒醒了一分,茫然看着空无别物的大街,问周文兵:“咱们怎么在这里?”周文兵一边拉住铁了心往地上躺的马脸一边喊教授:“好兄弟,快来搭把手。”两人把马脸扶到电线杆下,由他歪在电线杆上先睡一会儿。什么都不做也不是办法,总不能睡在大街上,周文兵决定把彻底喝醉的马脸扔给醉了一半的教授,自己先去学校门口看看情况。沿着路灯照不到的檐下夜色一直摸到学校门口,贴着墙挨近门卫室,学校的小门虚关着,没有锁,灯火通明的门卫室里面,丐爷像一个放松警惕的哨兵,躺在床上睡着了。周文兵大喜,跑回来和教授说明情况,两人勉力架起醉软了的马脸来到校门口,捂着他的嘴,像战士一样低姿爬进小门,一路提心吊胆回到宿舍区。好容易把醉瘫的马脸架回去,周文兵教授两人已累到半死,一口气接不住另一口气,黑白无常都以为周文兵教授要提前去报道了。把马脸往床上一放,此公立马躺平四仰八叉,鼾声滚滚。晚上十点整了,正要睡觉的毛哥穿回衣服赶上来帮忙,把马脸的睡姿搬成侧身睡,给他拢好被子,扶教授上床。教授大汗淋漓坐在床边,问周文兵:“老周,有热水没有,我好渴,给我倒一点。”满头大汗的周文兵问毛哥:“有没有?”毛哥忙去看热水壶,男生们不爱打热水,竟然一滴也没有,毛哥去其他宿舍找,也一滴没有。毛哥对周文兵说:“你看着他俩,注意不要让马脸呕吐了回吸,会死人的,我去热水房看看还有没有热水。”周文兵一边脱外套一边感叹毛哥品格好,对兄弟们真够仗义,被吵成这样没有生气不说,还赶前赶后帮忙。周文兵拉住毛哥说:“外面天凉了,你是热身,你在宿舍辛苦看他俩一下,我下楼接热水。”说着拿起热水壶出去,把门关好,到隔壁水房里先用凉水痛痛快快洗个脸,泄泡尿,沿楼梯下去。楼梯道的白墙上布满了男生们的疯狂涂鸦,不仅是一整本生理卫生书,还是各种神奇网站的记录本。下楼穿过门廊,摸黑走过女生宿舍楼间甬路,热水房没有亮灯,乌黑如鸦,一看就是下班了。周文兵不死心,走过去把水龙头一个一个拧开看看,一滴也没有,又把水龙头一个一个拧紧。抬头看着女生宿舍楼,女生宿舍有几个窗乎亮着灯,有一些周末不回家留校自习的人晚上照常睡宿舍,周文兵想:“金盼盼已经回去了,不知道管佳还在不在?”立在院子里梧桐树下给管佳打电话,管佳迷迷糊糊地接了,刚“喂”一声,周文兵语气哀求地问她在不在宿舍?有热水没有?管佳确实在宿舍没回家,只是睡熟了被吵醒后很是不满:“几点了还不睡?要热水干啥?已经脱了,而且女生宿舍十点半锁大门,下不去了,明天再说吧!”周文兵不容她挂电话,赶忙说:“才十点十五分,门还没锁,有人喝醉了,讨点热水喝,帮忙帮忙啦。”管佳听见是男生们出去喝酒了,更加不愿意帮忙,骂周文兵一句:“信球,你们男生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别恶心我,我不管。”周文兵以为管佳要挂电话,却听到电话那头有一个声音问:“怎么了?”又有别的声音问:“为啥要水?”看来周文兵一个电话吵醒的女生还不少,管佳便拿着电话先和她们说明情况,女生们聊了几句,得出了什么结论,管佳转口对周文兵说:“门口等着吧,下去了。”便挂了电话。女生宿舍门口只有梧桐树下有一点光,可以依稀分辨出人影的轮廓,周文兵站在树下等着。女生宿舍是男生的禁区,离门口越近被开除的风险越大,而且时间已经很晚,马上十点半了,十点半宿管阿姨会锁上女生宿舍大门,第二天早上五点才会打开。周文兵站在梧桐树下,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距锁门还有几分钟,不晓得管佳愿不愿意下来跑一趟?颇有些焦急地等待着。不一会儿功夫,女生宿舍门口亮着灯的光影里出现一个提着水壶的小小身影,看轮廓十分像李明飞,那身影在宿舍门口伫立张望,周文兵摇胳膊示意自己的位置,她才胆怯地走过来。李明飞穿着一套旧旧的红色睡衣,夜里看不清她的面庞,只见黄色的短头发在树下一点点灯光里变成浅浅的白色。她来到周文兵近处,不多说什么,水壶递过来,说:“给,还有一点,也不多了。”周文兵笑着千恩万谢,嘴里一口一个谢谢停不住,真没想到竟然是李明飞下楼给他送水,实在很给面子,周文兵有使唤金盼盼的资格,也有使唤管佳的资格,大家是死党,不必每次都要说谢谢,只是和李明飞属于普通朋友,周文兵未曾帮她跑腿儿帮过忙,当然也没资格使唤人家下来送水壶,人家此番跑下来是很大的情分,一个谢谢肯定不够。李明飞说一句:“不客气,”转身便要回去。夜色已阑,四下无人,梧桐树静静落着叶,周文兵看着李明飞离开的瘦小背影,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把她叫住,请她再回梧桐树下。李明飞转身回来,与周文兵保持好两米的距离,也不怯这个男生,问:“怎么了?”周文兵想了一想,一句话浮过脑海:有能力帮助他人但选择袖手旁观者,则与作恶者同罪!虽然有点对不起马脸,但还是郑重地对李明飞说:“马上高考了,你要好好学习,争取考好大学,不要被别的事分心,不许谈恋爱。”李明飞当然没弄明白他在说什么,大晚上有些怪怪的!不过她很乖,并不追问,温顺地点点头,说一句:“走了。”转身回宿舍去,宿管阿姨已经出现在门口准备锁门了。周文兵拿到水赶快回自己宿舍,毛哥正在给马脸拍睡,周文兵倒水给教授喝,给毛哥也倒一杯,翻箱倒柜找马脸的杯子,马脸平日只喝饮料不喝水,哪里的杯子?周文兵把自己的杯子拿来,倒半杯水吹凉给他喝。马脸睡的昏死过去了,毛哥轻轻叫他叫不醒,周文兵有些不耐烦,一拳上去打在马脸胸口,马脸“咳”一声从醉梦中醒来,嘴里苦的直咂舌。周文兵把水杯递给他,说:“马脸哥,喝水。”马脸正要开口要水喝,见了水如见了命,接过去一饮而尽,周文兵再倒水给他,又一饮而尽,连喝两杯热水十分舒服,满足了,倒在枕头上继续打呼噜。毛哥周文兵收拾收拾,随便聊了一会儿天,见马脸教授睡熟了,应该不会呕吐了,两人才放心睡下去。

那个星期天周文兵王伟没有一起去骑车,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晚自习才知道王伟带着管佳去跑封黄路,一直跑到滑县才回头,回来已是晚自习快上课。管佳学着骑了一下摩托车,有些心得,很兴奋,但并不是十分会骑,特容易紧张。回来管佳请王伟喝水,顺便也给金盼盼周文兵带饮料喝。金盼盼听说管佳已经开始学骑摩托了,十分激动,嚷嚷着叫周文兵也尽快开始教她,周文兵笑着点头,看似答应她,嘴里说出来的却是不同意的话:“好,你什么时候完全学会骑自行车了,我什么时候教你骑摩托车。”周文兵说这话的意思是永远都不教金二盼骑摩托车,金二盼却没绕过自己不会骑自己车的弯儿,她一直只能听懂直来直去的表面意思,只能理解这句话中第一个字:“好”,因而高兴地嚷道:“哦耶,好啦,星期天我跟着老周去学骑摩托啦。”到了下一个周日,一大早周文兵躺在被窝里给金盼盼打电话,骗她说自己已经穿好衣服起床了,叫她赶紧起来,挨了金盼盼两句起床气后挂掉电话躺床上玩手机,并不生她的气。周文兵知道金盼盼喜欢睡懒觉,周末十点前是不会起床的,想催也催不来。管佳王伟起来的很早,给周文兵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出去?周文兵请他们俩等一等,有一个懒人呢!十点后再说。上午一晃而过,管佳王伟周文兵互相信息沟通,什么时候金盼盼起床,周文兵去齐寨接她,王伟去三里辛接管佳,约好在封曹路口那个疯狂拍车辆违章的摄像头下集合,一起去浮桥玩。十一点整周文兵坐在窗口看书,金盼盼给他打电话,不满地问道:“你们三个起床了没有?”周文兵没好气地回答:“还没有起床,怎么了?”金盼盼大不满意,隔着电话便能感受到金家大小姐的勤奋与早起,只听她说:“我二十分钟前就起床啦,你们怎么还没有起来?快点快点起床!快点快点来齐寨接我呀!”周文兵问她:“要不要吃过午饭再去接你?马上就该吃你的早饭午饭合餐了!”金盼盼愈加不满,嚷:“快点过来接我,美丽的时光不等人,我们在外面吃午饭就可以了!”于是周文兵骑车去金盼盼家,阳光下,大门口,金盼盼穿着漂亮的裙子在等他,周文兵看见裙子便皱眉问:“出去骑车你穿个裙子干什么?”金盼盼没有意识到裙子和机车不搭,兀自低头欣赏裙子上的碎花,抬头夸耀道:“裙子好看嘛!”周文兵摇摇头,问她:“那你怎么穿着裙子跨坐在摩托车上?”金盼盼回神儿一想,“哎呀”一声,赶忙回家换一套明媚牛仔风的衣服裤子出来。老金也在家,想招呼周文兵在家吃午饭,周文兵一句“先不吃了”就带着他的宝贝闺女走掉了。两人按照约定的地点来到封曹路口,管佳王伟已经在那里等他们,管佳穿了一套大妈级的家常衣服,黑配灰,一身没有亮颜色,王伟穿着他的旧夹克和旧牛仔裤,像去给人修马桶的年轻工人。四人终于赶早汇合完毕,时间还没到中午!停车寒暄毕,周文兵问管佳:“去哪个浮桥玩?”管佳反问两个男生:“封丘县有几个浮桥?哪个浮桥最远?”周文兵摘下自己的头盔说道:“咱们县有两个浮桥,顺河街浮桥远,那里有防洪堤,可以凭高望远,风景还不错,也有很平整的沙滩可以走走。”管佳点点头,向三人建议道:“咱们就去顺河街浮桥玩吧,到了那里让我在沙滩上学骑车。”管佳是朋友圈里的大姐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三人点头同意。买车时一台车送了一个头盔,周文兵把自己的头盔给金盼盼带,金盼盼不想带,抱怨说:“太闷了。”周文兵亲自给她带上,好言相劝道:“好了,听话,给你爸妈留个全尸,回去好埋的。”金盼盼刚带上头盔便在头盔里打了一个超级大的喷嚏,周文兵十分不满,皱着眉道:“你给我小心一点,大鼻涕泡子甩我头盔里就弄死你!”王伟的头盔也是要给管佳带的,只是管佳戴不上,王伟的头比较小,头盔是小号,管佳的脑袋不算大,只是脑袋前后的肥肉太多,头盔下不去。天气十分晴朗,天边白云朵朵,四人骑着车慢慢出发,管佳指着棉花糖一样积在天边的白云说:“今年秋天的云彩多,老人家说这不是好事,下半年会有大雨大雪。”金盼盼刚把头盔的风镜推上去,没听清管佳说什么,闷声闷气地问:“去钓鱼?”管佳笑起来大声说:“会有雨!”四人沿着封曹路往西走,小城外没有太多红绿灯,大货车呼啸来往,没有半刻等待,骑着摩托走在马路边上,因为带着女生所以比平时慢了一些,安全了一些。管佳坐在后座扶着王伟的肩膀直身向前看,指着一个远去的货车和大家说:“那是我们家隔壁刘成叔家的车,他们家的车子后保险杠坏了,很容易分辨。”周文兵便问她:“你们家的车在哪?”管佳答道:“我们家的车昨天刚到ks,我妈说维族人的饰品挺漂亮,回来准备带一两样给我。”四人左拐到223省道,大货车少了,少了很多尘土,风景更加秀丽一些。223省道俗称去大堤的路,反过来是去县城的路,本地人常说俚语,很少有人知道这条路的官方名称是223省道。路过一条河,路过一个村子,周文兵给三人介绍一点风闻趣事:“这个村子里以前有个很有名的算命哑巴,所以村名叫哑巴寨,后来官方嫌哑巴寨不好听,改作雅宝寨了。”管佳坐在王伟车后座看着雅宝寨过目的风景,有老人站在路边闲站,有小孩子们向后奔跑,笑问周文兵:“你听老人们说的吗?”周文兵摇头,答:“这种事老人们哪能知道?我是从县志上看到的!”管佳大惑不解地问:“县志?你天天看的都是啥书呀?!”周文兵一时兴起,便卖弄起来,说道:“封丘县的县志我全看完了,孟浩然在咱封丘当过县令的事我都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封丘县的第一部县志是什么?”三人皆茫然摇着头,三人甚至都不知道还有人对县志这种没营养的东西感兴趣!周文兵见三人摇头,更加得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十六岁的少年,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胜人一点也很得意,但凡三人知道,他还怎么卖弄?扬声说:“公认的第一部县志是北魏曹丕的《列异传》,书里第一次记载了大梓树的由来和县名的由来!”众人便很佩服的“哦”了一声。金盼盼又在头盔里打了个大喷嚏,头盔磕在周文兵的后脑勺上,很疼,打断了他的卖弄。后脑勺是很薄弱的地方,被头盔击这一下,疼的钻心扯肺,周文兵骑着车回头骂道:“有病?”金盼盼清了清嗓子,无辜地说:“头盔里可臭。”管佳忙笑接话说道:“那就不是俺们盼盼的问题,那是头盔的问题,你的头盔怎么是臭的?”周文兵笑骂:“胡说!”说话间黄河大堤已在眼前,从桑园村望上去,223省道直接通向巍峨高耸的大堤顶部。自花园口事件后,河南的黄河大堤修的特别坚固,千百年以来饱受洪灾和旱灾的河南人,以后应该可以过的好一点。四人骑车驶上大堤的堤坝路,大堤上视野开阔,风景极好,两旁高大的树木只有树梢和堤坝上的人平齐,管佳问两位男生:“你们知道去顺河街的路吧?”周文兵答:“知道,去过几次。”金盼盼望着树梢上的风景,忽然想起一件重大的事来:她还没有吃中午饭!也没有吃早饭呢!嚷嚷道:“我好饿呀,哪里有吃饭的地方?”周文兵回答她:“下了大堤找个地方吃饭吧,大堤上不可能有饭店。”金盼盼嘟着嘴表示不满,她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必须立刻有什么,等待不是她的特长,哎呀哎呀问道:“怎么还要下大堤才有吃饭的地方?”望着远处树林里的村庄,特别希望看见一个“bj烤鸭”的红字招牌会突然出现,满足她小小的午饭需求。不过这是不可能的,bj烤鸭要到bj才会有,村子里只有烧饼夹串,烧饼夹串在大堤上是看不到的。金盼盼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来了兴致,忘记了饥饿,注意力来回徘徊,兴奋且窃窃地和管佳说道:“我跟你说一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有人看见咱们班第一排左边角落里那个男生和第四排左边角落里那个女生放学一起去吃饭了,肯定是有情况,十有八九是谈恋爱。”管佳不动声色,问:“姓张的那个女生和姓朱的那个男生?”金盼盼一边“对对对”一边兴奋地强调:“大家都说他俩不对劲,肯定不会错!”她坐在周文兵后座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加强自己说话的语气和可信度,周文兵早已习惯了她的过分激动,并不在意这八卦,专心骑车。管佳早就知道张,朱二人的事,这两个家伙谈恋爱还是请她帮忙传递的情书,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到现在终于被人发现了蛛丝马迹,说明这一年来隐藏的还算不错。中午时分迎面吹来的秋风很凉爽,管佳看见金盼盼一手扶着周文兵的肩膀,一手乱拍着周文兵的背,看着二人两小无猜毫不忌讳的状态,心中偶然一动,笑对金盼盼说:“你不用说别人,说你俩不对劲儿的人更多呢!”金盼盼没有理解她话中的意思,不知道自己也有被流言蜚语到,继续笑着说她听来的八卦,周文兵只不理会。下大堤后有一个路牌写着“孙庄乡中”,管佳便说:“到孙庄乡了呀,咱们班化学课代表就是孙庄乡的人,走,去乡中门口吃点东西,学校门口的东西便宜。”四人三拐两拐来到乡中门口,孙庄乡中的校门正对着田野,视野很好,周末学校里里外外没有人,一片安静,门口的小吃店徒然开着门,估计也没觉得今天还会招待食客,老板躺在躺椅上百无聊赖的看电视,脖子里搭着厨师必备的白毛巾。周文兵停车叫道:“老板,弄点饭吃。”老板叉在躺椅里舒服的像一条蚯蚓,又像国王一样不想伺候任何人,半晌,少气无力的说:“看看墙上的菜单,看看你们吃点啥?”四人饿的厉害,从金盼盼家出来已经一十点多,一路骑行到此处已有下午一点,肚子空空,嗜油嗜盐,四人全要炒河粉,再各加一份烧饼炸土豆,好吃又便宜,管佳付了钱请大家的客。乡村小店门口有桌椅对着田野风光,管佳示意道:“走,坐在那里吃。”周文兵指着田野里的玉米戏谑地问金盼盼:“这是什么庄稼?”金盼盼感觉自己被小瞧了,不满地说道:“这是玉米,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周文兵笑起来再问:“玉米用河南话怎么说?”金盼盼换了乡音嚷道:“玉黍黍!没错吧?”王伟从店里拿了四瓶可乐放在桌子上,再拿四瓶矿泉水放在车里,和大家一起听见金盼盼用乡音说“玉黍黍”,一起笑起来。炒河粉上桌了,金盼盼饿急了眼,顾不得美女该有的细嚼慢咽,直接狼吞虎咽,大嚼大吃起来,管佳帮她拢着鬓边乌黑的头发,劝道:“好大美女,吃慢点,头发也吃嘴里了。”金盼盼却不管这个,一口炒河粉一口烧饼,努嘴示意打开可乐的瓶盖子,周文兵帮她打开,她就着周文兵的手里喝一口,嘟嘟囔囔夸好喝。管佳整理着金盼盼的头发意味深长地对周文兵说:“多好呀,青梅竹马,这一份炒河粉一个饼一瓶可乐总共才十一块钱,就把人家带出来了,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机会呀!等你以后长大了,再想攀附到这么漂亮的女生,身家百万都不够了!”周文兵听出了话中的意思,笑着踢她一脚,骂:“不要乱点鸳鸯谱,你又不是月老。”吃完饭从孙庄乡中去顺河街浮桥已无很远路程,笔直的马路两旁杨树飒飒,远近看不见有几辆车来往,管佳想骑骑摩托车试试,大家把车停在风吹过的杨树下,王伟把车钥匙给她,自己坐到后座去。周文兵提醒她:“完全按步骤来,不要乱操作,你没办法带头盔,摔一下不是闹着玩的。”于是管佳歪歪扭扭竟然真能骑起来了,十分欢喜。周文兵问金盼盼:“你要不要学着骑一下?”金盼盼又胆小起来,乖巧地笑着说:“还是你带着我吧,我不敢骑。”周文兵载着金盼盼和管佳并行向前,管佳的注意力全在骑车上,顾不得说话,表情严肃的像英语老师。天气依然晴好,风也很好,距离很远就能看见田野尽头有一条闪闪发光的银白丝带,金盼盼有些迷惑,问:“发光的是什么?是塑料大棚吗?”周文兵答:“不,那是黄河,你看到的是河水的反光。”到了黄河边儿,“开封盛鑫浮桥”六个大字下,滚滚河面上二十来条斑驳的大铁船锁在一起,连成一排,穿河而过,直到黄河的对岸。河对岸黄河控导工程的六道半截坝从大堤上斜着延伸至河中间,将河水向北赶了一个弯儿,为开封大堤和kf市创造出一片安全的黄河滩。远远望过去,有褐色的人赶着白色的羊和黄色的牛在河对面绿色的滩地里吃草。这地方古称黑岗口,岗口本没有名字,“黑”是它的谥号,此处河面狭窄,水流奔急,水声滚滚如雷,古时候是咬锚抢劫的好地方。四人把摩托车停在路边的沙地上,款步走上浮桥,浮桥的栏杆比较低矮,管佳拉住金盼盼的手防止她失脚跌进河里去,金盼盼笑说:“没事,我现在还不怕。”等走到河中间位置,奔腾的河水将几十吨重的大铁船打的跟纸船般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有碎掉的风险。河面比站在远处鸟瞰的情形宽了好几十倍,迎着河水来的方向,天高人小,阳光映在波浪上又反射回天空,整条河粼行如龙!巨大的水声淹没了所有声音,黄沙一样的河水急速向东逝去。不管是两个男生还是两个女生,谁要是不小心从河南这个地方跌下去,运气好能在下游山东地界找到尸首,运气不好就真的是“有长鲸白齿若雪山,公乎公乎挂罥于其间”了。金盼盼感到害怕了,腿在发抖,必须管佳抱住她的身子才敢往前走。管佳一面死死抱住金盼盼给她安全感,一面回头好心提醒两位男生:“你们走慢点,离栏杆远一点,注意安全。”周文兵听到她好心善意的提醒,便故意将一只脚伸在栏杆外面的河水上,他胆子大,不怕这个,问:“这能有什么危险?”管佳这才明白老人所说的“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是什么意思,生气不理他了。好容易走到河对岸,顺着小路爬到半截坝的坝头,站在防汛石堆前面,举目张望,四下空旷,不禁心旷神怡,如痴如醉,整个人和天空一样高大,和大地一样舒畅,和滚滚的河水一样自由。金盼盼赞道:“妈呀,景色真好。”管佳捡起一块小石头远远地投进河水里,小石头没有激起一点浪花便消失不见了,就像普通人丰富多彩的一生在历史长河中毫无存在感一样,笑和大家说道:“这一刻感觉自己好渺小,不拼尽力气好像什么也做不到!”说罢以双手为喇叭,扩在嘴边朝河对岸大喊:“啊~~!!”管佳的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里播向远方,没有遇到任何阻挡物,没有回来一丁点回声,她直喊到胸腔里余气荡尽才停住,再吸一大口黄河边的干净空气,顿觉心快神轻,十分舒服。阳光特别好,映在金盼盼身上闪闪发光,只要不考虑她幼稚的性格,她确实是万中无一的大美女,管佳拉着她的胳膊说:“盼盼也来喊一嗓子,顺服着呢。”金盼盼笑着向前一步,酝酿一下,用手掌括着声音喊出了许久未讲的心里话,只道是:“啊~!我想去小钗亦吃火锅呀!!”众人没料到她喊的这么实在,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她站的有点靠前,在大堤最外面一块石头的边缘,脚下是乱石斜坡和打着旋儿的黄河水,管佳笑着把她拉回来,爱抚她的头发,问她是有多想吃火锅?能不能熬到下周末?到时候再带她去。太阳微微偏西,举目时心底里凉意丝丝,居高临下望着浑浊河水和苍茫大地,忽然有些悲愤的心悸,周文兵读过北宋史书,最怜宗泽将军,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他昂然向前一步,不禁举着双手朝河对岸大喊:“过河!过河!!”三人不解其意,问是什么意思?周文兵笑而不答。王伟也走向前用尽力气大喊:“啊~!!!”王伟的肺活量极好,声音浑厚,一开口,顿觉河中波澜四起,龙惊鱼跃,瘦高的身体中爆发出虎吟狮啸的气力,使人惊叹不已。四人从半截坝上下来后想找一片舒缓的沙滩走走,却由于河南岸防洪坝的关系,河水旋急,河畔如崖,无法临水散步,便过浮桥回河北岸去。四人徒步过浮桥,走到河中间位置的时候,管佳仍然抱着胆小的金盼盼慢慢走,恰巧对岸有载重三十八吨的大货车压上桥面缓缓而来,那单节船体的极限承重是四十吨,货车走过,整个浮桥剧烈晃动起来!每一节船体几乎被压得完全浸入水中,水花激溅而起,河水汹涌湃到了桥面上,又在货车经过后轰轰隆隆升起来。四人眼看着船体一节一节沉下去,马上沉到了四人所在的桥面,想退回河南岸已没有时间,只得咬牙面对。金盼盼吓得躲在管佳怀里绝望大叫起来,管佳一手死死抱住她,一手抓紧栏杆,半蹲状降低重心,周文兵也着了慌,赶忙一手擎住金盼盼的胳膊,一手抓死栏杆,王伟急慌慌抓住管佳的胳膊帮她稳定平衡。货车经过他们身旁时,巨大的车身遮住了阳光,船体像泰坦尼克号一样沉入水面,水花溅起来两米高,河水在桥面上横溢,胆小的金盼盼承受不住这可怕的瞬间,几秒钟的时间仿佛一生那么漫长,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货车终于过去了,船体升上来了,一切如初,河水依然静静的流淌,金盼盼惊魂未定,管佳一面帮她收拾头发,一面帮她擦眼泪,劫后余生般的四人赶忙小步快跑通过浮桥,避免在桥面上与另一辆三十八吨的大货车相遇。河北岸的水势缓和,河滩像大海滩一样宽阔,沙地干净平整,相当结实。金盼盼骂了几句刚才差点送她去祭河神的大货车,心情终于渐渐平复了。四人沿着沙滩往前走,两前两后,保持好两米的社交距离,河边的风和夕阳像牵着手的恋人环绕在身旁,空气在唱歌。两位女生聊着道听途说的爱情八卦,猜测班里谁在喜欢谁?月老偷给谁绑定了红线?王伟从沙滩旁边的胶泥地里捡了一些龟裂的泥片,站在水边打水漂玩。王伟打水漂的技术非常好,只见这少年弓着腰,眯起眼睛盯着水面,用食指钩住泥片,由肩带臂,轻轻一甩,泥片脱手而出,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划出一长串漂亮的涟漪。周文兵来了兴致,也找了泥片来打水漂,周文兵打的水漂也不错,一个泥片能在水面上漂起五六个涟漪,只是和王伟十几个二十个圆圈儿不能相提并论。金盼盼和管佳唠叨着:“我的皮肤也不好,很容易晒黑。”并肩走到两个男生近处,见两个男生打水漂玩十分有意思,兴冲冲跑上来玩。金盼盼没打过水漂,不会玩,不知道用力方法,动作也不得要领,周文兵分她一个泥片,她便扬手掷入水中,只有一个涟漪,泥片见水即沉了。金盼盼生起气来,质问周文兵:“你的泥片怎么回事?怎么不能漂圆圈儿?王伟的泥片怎么漂那么多下?”周文兵相当无语,骂道:“这关泥片什么事?你应该俯身把泥片旋着扔出去,不要跳起来掷出去,你搁这儿掷手榴弹呢?”金盼盼大不以为然,一副“美女说你不对你就是不对”的嚣张态度,说:“明明是你这个老师不行,还好意思怪我?我叫王伟教教我。”说着撇下周文兵找王伟玩。周文兵倒是有些吃惊,见金盼盼果真去找王伟,又惊又叹。平日里金盼盼从来不和王伟玩,他俩是朋友圈里互相绝缘的部分,金盼盼比较害怕王伟,倒不是因为王伟对金盼盼做过什么,而是由于金盼盼是个非常爱说话的人,一分钟不说话浑身难受,她没办法让自己保持沉默,那还不如杀了她痛快!所以她理解不了王伟一句话也不说的性格,王伟的世界观在她的认知能力之外,未知即危险,这是生物的本能,一年到头不说一句话的人在金盼盼看来非常可怕,她常常对王伟敬而远之。想不到这天过于高兴,忘了害怕王伟,跑过去拜师学艺。王伟没有说话,静静给金盼盼演示一遍动作要领,金盼盼如法炮制,果然打出两三个漂亮的涟漪,十分激动地叫嚷着让管佳看,管佳慈母般给金盼盼鼓掌,比大拇指。管佳已经走累了,安安稳稳坐在七八米外一个长满草的干土堆上,周文兵也走过去并肩坐下来休息一会。时间已到四点,河水中白色的波光渐渐染成金色的水鳞,不远处浮桥上有车通过,浮桥的吱呀声临水而来,清晰可辨。每当王伟打出一长串漂亮的涟漪,或者金盼盼打出三四个涟漪,傻姑娘开心的笑语声从河畔也像涟漪一般扩散开来,传到管佳和周文兵耳朵里。管佳问周文兵:“该不该回去了?”周文兵摇头说:“不急。”管佳点点头,说道:“我还想骑摩托,一会儿再让王伟陪我在沙滩上骑一圈儿,我骑快点试试。”风吹过周文兵的额头,他舒服地呼吸着远离世俗的空气,点头说:“慢慢来,安全第一。”又想起一件事,向管佳说道:“我得跟你打听打听李明飞这个人,有人托我打听一下她。”管佳见他说出这种开场白,立刻警惕起来,这是差生世界故事里常见的情节,带着苛责语气问道:“干嘛?你想追明飞吗?”周文兵连忙摇头,解释说:“不是我,是马脸托我打听打听,他想追李明飞。”管佳听到马脸二字便嫌恶起来,皱着眉骂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也配?”又怕马脸是周文兵的托词,骂道:“你也不是啥好东西,不要装神弄鬼,谈恋爱在学校里会被开除,你忘记那时候辛磊良的事了吗?”周文兵没有立刻答话,开口问关于李明飞的事惹了一身骚也是他之前已料到的,不怪管佳骂自己,只怪马脸见一个爱一个。河畔传来金盼盼铃铛般的惊叫声,金盼盼远远喊他俩赶紧看河面,河面上有一大串漂散开的涟漪,两人忙笑着挥手示意看到了,金盼盼嚷道:“是我打出来的,看看我多有本事!”河边的风把她的话吹散,只剩一点清脆的声音传到管佳周文兵这里。少顷,管佳对周文兵的嫌恶感少了几分,又变得温柔起来,她始终当自己是周文兵的姐姐,并不管周文兵愿意不愿意留给他的地位,总是严厉又善良,吵闹又温柔,偷偷指着正在打水漂的金盼盼小声说:“看见没弟弟,那个是你未来的媳妇儿,多好的女孩子啊!还记挂别人做什么呢?”周文兵见她又在乱点鸳鸯谱,苦笑着没有立刻辩解。从初一金盼盼变漂亮以后,已经没人相信他和金盼盼是纯洁无邪的友情,大家都这么认为,大家都这么说!能和校花级的女孩青梅竹马本身便是天大的福气,万中无一的幸运,从友情过度到爱情是聪明男生该做的事情,谁会嫌二盼不好?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周文兵叛逆且痛苦的心里始终埋藏着一个离开封丘,远离所有认识的人,远走高飞的梦。周文兵没有答管佳的话,继续说李明飞的话题,解释道:“确实是马脸托我打听的,你和我说说李明飞的事吧,我回去好向他交差。”管佳想了想,叹一口气,为自己参与这些破事而羞愧,难堪时方言代替了普通话,说道:“俺也不太了解明飞这个人,明飞的性格和俺们不一样,她最好的朋友是酒小芸,她俩才是真的亲密无间的关系,至于她为什么跑来跟俺俩玩,我也弄不明白。”周文兵听她说的啰嗦,不满地提醒她:“她本人是什么性格?有什么爱好?有没有男朋友?你要告诉我这些!”管佳立刻瞪了周文兵一眼,说:“明飞这种好孩子当然没有男朋友!想啥呢?她很文静,虽然不爱说话,但相当有主见,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性格比较有韧劲,怎么可能为谈恋爱影响学习?”说完这两句,管佳止了话,她实在不想参与这种事情,太对不起李明飞,于自己良心也有愧,便说:“你们宿舍长和李明飞是前后同桌,关系不错,你去问他吧。”说着又赶忙止住所有话头不言,因为金盼盼跳跳窜窜走过来,饿虎归山一样倚进管佳怀中。金二盼的世界天真无邪,不能让她听到这些话题。管佳摩挲着金盼盼的背,问她冷不冷?金二盼开心且倦意地摇头,王伟在后面走来,两人已经打完水漂,玩的很尽兴,管佳说:“王伟陪我在河边沙滩上骑一圈儿呗,我可想飙车。”王伟点点头,去大路上把他的车骑过来,由管佳骑着,他在后座陪着,在沙滩上疾行。金盼盼留坐在管佳的位置上,愉快地唱着咿咿呀呀的歌,周文兵问她:“渴不渴?”金盼盼快乐地摇头,周文兵又问:“饿不饿?”金盼盼不满地笑嚷道:“你见过我饿了还不嚷嚷的?怎么这么啰嗦?”四下无人,风在空旷的河畔吹过,周文兵见管佳王伟走远了,再问:“这几天按时吃药没有?”金盼盼一怔,笑嘻嘻问:“什么药?”周文兵见她发怔便已知道她又忘了,不必再求索,轻声叹气说:“还是要按时吃药,你爹妈花那么多钱给你弄的药,不吃能有啥效果?”金盼盼确实已经好多天没吃药了,她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怕周文兵骂她,赶忙先假装生气地嚷道:“好了啦,知道啦,不就是吃药嘛!你怎么像老金一样啰嗦?”说着气鼓鼓地嘟起嘴。周文兵便停了这个话题,少顷,想到一句叮嘱的话,又说:“如果管佳李明飞看见你吃药了,你就说吃的进口钙片,从巴布亚新几内亚拉来的!”说罢金盼盼听话地点点头,风继续吹着,时间慢慢流过,金盼盼说:“我好像真的有点饿了。”周文兵看着骑车的两人,若有所思一晌,答:“他俩骑车回来了咱就回去。”又想起李明飞的事,对金盼盼说:“人家李明飞有名字,不要喊人家‘小卖菜的’,没礼貌。”金盼盼见周文兵提起这事,兴冲冲告诉他:“她爸妈在兴华商城卖菜,她就是小卖菜的,没有错。”周文兵横眉直瞪着这个不知道人间众生都是普通人的金家大小姐,说道:“那也不能这么说!不好听呀!”

周文兵回学校后和马脸说如此这般这般,仍然建议他不要追李明飞。马脸哪顾这些?卧谈会上,有意无意提起李明飞,毛哥不知话中有诈,说道:“她好像有男朋友吧,我见她给谁写过信来着。”马脸忙着维护李明飞道:“写信也不一定是写情书吧,谁会在班里写情书?”一句话点醒毛哥,点头说:“也对,估计是给她哥写信的吧,应该不是情书。”马脸问毛哥:“她也是班委,也能用手机,她的手机号是多少来着?”马脸问的太急,毛哥已知其意,笑了起来,问:“怎么,你想追她吗?”马脸赶忙拿话帮自己掩饰,用很不屑的口吻说:“我去!谁会追贫乳妹呀?我不追她。”教授也帮马脸掩饰道:“对对对,咱们永远喜欢大的。”毛哥却不信他俩这话,马脸从来不会平白无故打听一个女生,而且打听女生绝无二事,一定是追着玩玩。毛哥不反对谈恋爱,他是个很开明的宿舍长,更何况他自己早有女朋友,人尽皆知,他也没资格反对别人谈恋爱。唯一要反对的,是马脸式的滥情,那会是对单纯女孩子最大的伤害。毛哥劝道:“你去追其他女生吧,李明飞太小,长相一般,不值得你追。”马脸见瞒不过毛哥,换了苦求的语气讲起来:“好毛哥,你自己也谈恋爱,怎么不许我谈恋爱?我以前是比较滥情,现在不是痛改前非了嘛,想找个好女孩了嘛,你怎么就不帮我呢?”毛哥不答他的话,兀自好笑起来,马脸的话像天上的云彩一样无形无状,谁敢相信他说的痛改前非?痛改前非应该好好学习,而不是换个人喜欢!那也太离谱了!宿舍老六呛马脸:“你只是想换个不经常吃的口味儿试试,舔一下看看,好吃就吃,不好吃就吐掉,你想过别人还怎么吃没有?”老六素日为人正,志气高,只不过年纪小,身体弱。马脸见老六戳中他的心病,激恼成怒,骂道:“滚你妈的吧,你爸追你妈不耍流氓哪来的你?”老六也不是怕事的主,回骂:“你追个女生不用使这么多套路,反正你也追不到。”老六平日看不起马脸和周文兵二人,宿舍里他只愿意和毛哥玩,他学习不错,家教森严,国骂自然骂不过泼皮,马脸回嘴:“那是老天爷让我追你妈呢,你等着你这个爹吧。”众人见他俩呛起来了,立刻拿话岔开,好容易止住两人的气性,毛哥笑道:“是我的错,怪我了,宿舍里只有我谈恋爱,怪不得兄弟们焦急,改天让我们家那位请大家吃个消气饭,好不好,别吵啦。”两人才渐渐平息。毛哥是二十班最出类拔萃的男孩子,学习好,人品好,每天晚自习下课坚持去操场跑三千米,身体特别好,谈的恋爱是校园恋爱的榜样,低调,稳定,不做作,不影响学习,大家都知道他有女朋友,老师们也都知道。毛嫂在十六班,是十六班的班长,尖子生,老师的左膀右臂。他们谈了很多年,毛哥初一认识的毛嫂,初二确定的恋爱关系,五年一晃而过,不吵不闹不秀恩爱,比大部分已婚夫妻都稳定,仿佛这辈子之前已经做了八百辈子夫妻,所以坚信这一世仍然会遇见,仍然会走到一起,仍然会白头到老。大家很羡慕他俩,老师们也很羡慕他俩,耿大头又气又羡慕。毛哥笑着和马脸聊天儿,称他为“兄弟”,但是顾左右而言他,毛哥不愿意帮马脸的忙,不愿透露关于李明飞的事。这一次周文兵也不愿帮马脸,只有教授兴冲冲地和马脸私下里合计追李明飞的诸般事宜,马脸给教授买了几瓶水,教授欢喜地神采飞扬,差点为马脸写出一篇骈文!马脸审查过第一版情书后非常不满,嚷道:“教授哥,我马脸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文采?这一看就是别人代写的呀!”教授推翻自己的第一版作品,用市井粗鄙之词写出第二版情书,马脸愈加不满,生气地叫着:“你这写的也太奔放了吧!奔放到这种程度我都脸红了,小姑娘怎么看?!”教授愁的直挠头,分寸这种事情一直比较难以把握,喝了马脸的水又不好意思不帮他搞定,既要下里巴人,俚语俗话,又要在不经意间展现出一鸣惊人的文采和令人动容的真诚,教授没好气地说:“马脸哥,有这个文采我就去写小说了,还替人写情书干什么?”马脸笑着安慰瘦的干巴巴的教授,用力拍他的背,再请他喝水,要他写出一封可以直追苏菲玛索的情书,“我不管,快给老子写!”马脸如是说。第三封情书花了教授很长时间,久到大家差不多忘了马脸要追李明飞的事,微雨星星点点,秋意冰冰凉凉,梧桐树落叶缤纷,鹧鸪鸟长啼短号,周文兵整日流荡在秋色泛黄的校园里,忘记了学生这个忧伤的身份,只把自己当成游历天下的李太白般散漫。每年秋天,金盼盼旧病复发,整日发烧,晚自习请假躺在宿舍里睡大觉,管佳李明飞不辞辛苦照料她,周文兵奉命请假出去到齐寨把金盼盼最喜欢的毛绒玩具狗狗拿过来,耿大头二话不说批假条找出门卡,怕丐爷为难,亲自送周文兵到门口。教授终于完成马脸要的情书,马脸六分满意,四分不足,教授已经力尽神危,白天说胡话,晚上躺在被窝里哭,实在不能再压迫他了。马脸将教授写好的情书誊写在浪花笺上,喷上香水,下午放学后趁人不注意压在李明飞书桌上,干完这件事去食堂吃饭,恰好周文兵在吃慢饭,两人坐一块儿聊一些网络游戏的事,世界照常运转,仿佛什么都发生了,仿佛什么都还没发生。晚上仍然有些微雨,星星点点落进梦中,第二天放晴了,太阳照常升起,只不过马脸的故事走到了尽头,李明飞没有拆开那封精心准备的署名信。第二天上午上课前,耿大头板着脸进教室的时候握着那封信,耿大头仰着脸托住鼻梁上的眼镜,表情冷峻地叫马脸去办公室“聊聊”,整个上午马脸没有回教室上课,以后的课也不用上了,当天下午家长便过来收拾东西带他走了。

马脸原名慕容鑫勇,读初中后改名叫慕容欣,读到初二觉得慕容欣不好听,改成慕容鑫,读高中后又嫌慕容鑫也不好听,拿着户口本去改成慕容鑫永,但这不是最后的决定,一年后又嫌慕容鑫永也不好听,改成慕容永鑫。青春期大家比较喜欢给自己起一个时下流行的名字,和偶像剧的风格比较接近的名号,慕容永欣给自己起的名字叫“慕容潇潇”,还专门出去刻了一个“慕容潇潇”的姓名牌挂在校服上,整天嚷嚷着要大家喊他“慕容公子”,他的网名是“公子”,还有一个备用网名是“孤独的野兽”。不过他的这些名字都没有什么用,不管他叫什么名字都没用,他的脸实在太长了,跟马的脸一样长,大家只愿意喊他“马脸”,马脸才是他与生俱来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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