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围猎（三）（2 / 2）
一向沉稳的“老爹”用心快速盘算了一番，毅然决然，“干！”
“狮王”就等“老爹”的态度，他当然支持我，可又怕失去我，真这么干，必须得有一个人单枪匹马出舱，那肯定非我莫属。“老爹”对我师傳说，“船长，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有临机最后决断的权力。”
“狮王”一咬牙，“干了，总比什么都不干强！”三人意见终于统一。眼下不统一也不成，没出征的人都可以围着索伦大人说三道四，事后各种推脱，唯“三人组”不能。濒临绝境的人，才知道退无可退的滋味，两手空空回去，我们仨在所有人眼中就是失败者。“老爹”接通连线，逐条向方总部报告，“‘新探路者’呼叫肖将军，请接收一份星际运行图和一份运算图，我们在前方，准备第二次核对计算结果。
现将两图同步上传指挥部备份。
十分钟后，两次计算结果一致，‘探路者’将行动。如果不一致，我们将再用十分钟复核。这事关我们下一步行动选择！重复，事关行动选择！
现在，大‘探路者’号飞船保持数据自动对接和全程监控，状态良好。
最后，转告索伦爵士，祝我们好运吧！”
话一落地，图像就传过去了。
我知道，五小时后，肖将军一定会第一时间处理星图，估计我的海伦也会参加，那就太好了。时间就是一切，我们三个人商量干不干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慧星一刻不停向“柯柏之海”边界线杀去，我们手里最多只有半小时了。复核结果最多两次机会，之后，算得准算不准都要干。最后十分钟，行坚必果，什么样的结局都得扛住。再往前跑，跑出小行星密集海洋，就真的什么机会也没有了。大后方，聪明的肖将军只看一眼报告就全明白了，时间换空间，速度换能量，眼下，“三人组”只能擅断专行，争取点滴时间是成败转换的生命线。机遇稍纵即逝，一切解释都是多余，如果是肖将军，他同样会义无反顾。五十多亿公里之外，太阳系“狮王”激活了“巨兽”舱内的一艘逃逸飞船，我戴好头盔，就等师傅一声令下。身后，待命出征的克隆版“小巨兽”，要派上大用场。
我尚有一点点时间，打开左手宇航腕表，轻轻触碰最熟悉的触键，连线直达戎星“魔都”，海伦的身影闪现在我眼前，她的腕表也静静闪烁着，她会知道，我来过了。她正忙在与一大帮高手围着“天眼”转。有几秒钟，她转头望了望腕表，瞄一眼我的即时影像。幸好她看还没到我现在的样子，这会儿，戴着头盔全副武装一定很好笑。海伦忙碌着，微笑着，她不能和我讲话，为了我，她也要努力面对大家，保持微笑。唯我能解读那笑意密码。默默望了她一眼，我果断中断了链接。如同在“赤狐赛道”上即将跨入赛车情形一样，我接下来肯定要干点什么！戎星上，巨大的天眼关注着大“探索者”号内里外里的一举一动，到时，海伦一定是最先知道逃逸飞船启动的人之一，虽然我整装待发，海伦从来坚信，我就是一个永不逃逸的家伙。她用心算算不出往后一段我要干什么？逃逸舱要干什么？可在整个大后方，也只有她才明白，什么叫“永不逃逸！”
其实，早在得知彗星来袭的一开始，海伦通过深空“天眼”已经探测到“流浪彗星”上有水，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舅舅费舍爵士。海伦这么做，是念及当初“赤狐”竞速时，舅舅曾经为她着想，给了她一大把把数据分析，她这次是投桃报李，想帮舅舅一个忙。结果，费舍有了在联盟会议上与哈博和老沃对抗的底气。不管是舅舅为她好，还是她打心底为舅舅好，两件事情都出乎意料地牵扯到我，让平地里生出了大麻烦。这并非我女神初衷，时间衣袖轻拂过去，很多已经发生的事情已无法挽回，无论她还是我，眼下只能在心底默默祝自己好运，坚信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
很快，复核结果出来了，与初次计算完全吻合。“巨兽”的“神计算”只用了比预留十分钟的一半时间就搞定了，光屏和音频同时平静而简洁地报告，“计算数据核对无误。”
“巨兽三人组”如释重负。
我钻进“小巨兽”，”狮王“指令，“逃逸飞船与母船数据同步。现在，倒计时开始，逃逸飞船准备出发。”
“神计算”念出了十个数，归零瞬间，“小巨兽”腾地被弹出母船。一大一小两只“巨兽”之间，拖出一根飘逸的光轨，两船不离不弃，柔性连接，心手相连。两位将军开动“巨兽”，掉转身形，直奔难缠的“流浪彗星”，同时，星海之中，那颗被我们相中绰号“小公牛”的小行星正沿顺时针向逆势而来，这头“小牛犊”掠过我面前的轨迹任何一点，都可以布下一道阻拦索。在“小公牛”和“流浪彗星”彼此时空穿越的那个已计算好的交叉点尚未到来之际，“狮王”驾船，“老爹”导演，我当“前锋”，摩拳擦掌要为“期待之神”上演一出大戏。作为一名试飞员，能跟随前辈开过一款“探路者”是幸运的。眼下，更有幸的是，我成为了“围猎慧星”的重要角色，尽管我是这台戏里角色最脆弱的一个，虽然载着我的“小巨兽”能量充足，会在“小公牛”撞线的一刻用尽一切办法保住我的命，可小行星撞击后冲击力，足以冲垮任何敢于与它正面硬刚的障碍，谁打扰它的安宁，它就要给谁点颜色看看。阻拦索仅仅能坚持十秒钟，就要放“小公牛”过去，之后一切，生死未卜，……。撞线一秒，我活下来的概率很大，撞线十秒，一切就不好说了。伸手拦阻开始，每过一毫秒，死亡之神就靠近一大步，生死很大程度上只能听天由命。我决心，当那头野蛮的“小公牛”要在靠近我这端的能量钢索率先冲垮防线，我一定要拉起“小巨兽”的速度，反向逃逸，集聚最大的能量绷紧太空钢缆不松手，顽强坚持到最后十秒，或者更长时间，一定要坚持，不到该撒手时决不撒手。逃逸舱内，光屏上翻滚跳跃着与母船同步的星际图和数据图，我轻轻在胸口划着十字，抚摸了一下与我面对面的屏幕，对“小巨兽”说，“好好干。”
“新探路者”用伸出的一条光轨拴在我的逃逸飞船尾巴上，掉头只用了短短的一分钟时间，就一头钻进云山雾罩的彗星硬核上，再小心用掉一分钟，直接到了彗星背面，快速抛出二十根纤细的光轨，逐一将二十只“胡蜂”从昏睡中唤醒。“巨兽”注入新能量，众“胡蜂”重新鼓起勇气。“神计算”与每一只“蜂脑”链接，告诉它们，“事情没完，还要埋头大干。”
一切准备就绪，“老爹”果断下令，“行动！”“巨兽”母船能量输出趋向峰值，为拉扯在两头的二十一条光轨加载蓝色护盾，船载计算速度运行到极致。行动一旦开始，分秒必争与分秒不差双双投入了并肩狂奔！我的“小巨兽”飞速推进到小行星必经路径上，好似在木栅栏后觊觎已久的“斗牛士”，手里冷静地晃动着一根绊马索，盘算着在恰当的时刻突然下手，一定要放倒那头“小公牛”。荒凉太空，“三位一体”框住一小片时空区域，“围猎之网”越收越紧，……。两位将军紧盯着一屏一屏翻滚的数据，与之前三人预感得差不多，就在能量、速度和距离恰到好处的时刻，“神计算”果断跳出一串红色字符，命令能量输出切换到护盾供给模式，瞬间，“大巨兽”和“小巨兽”牵手的柔性光轨裹上了坚韧蒙皮，变得坚不可摧，“大胡蜂”身上的纤细光轨也同样变粗壮，坚韧不拔。此时，能耗倍增，在峰值强力运行，一分钟后，母船储备的能量将消耗剩余库存一半的一半。也就在此时，一大一小两头“巨兽”之间的护盾光轨绷紧绷直，飞驰的小行星迎头撞了上来。两位将军那一头，巨大的冲击力让二十只“大胡蜂”全身一紧，它们的“大瓜子”又探到慧核里去了；我这一头，“大巨兽”拽住护盾光轨紧紧拉住“小巨兽”，一线三地，咬紧牙关，绷紧阻拦钢索。我们拼力拉扯，拼命坚持，反正拼了！我一定要将“小巨兽”携带的能量全部用掉，既使这样也撑不了多久，但至少撑得过十秒钟，十秒之间，“小公牛”只会一个踉跄，之后，它仍将不可阻挡地继续前行，可要真要在这个踉跄中回过神来，想明白刚才发生了啥，它也至少也得边跑边再花上十秒钟吧？我们只要属于自己的十秒，就足够了。
就在“小公牛”撞线的一刹那，“流浪彗星”感觉到，那股不可抗拒的拉拽力又来了，它被迫再次调整飞行角度，那先前只差了那么半点的要人命宇宙夹角，被找回来了，就在十秒一过那个时点，咆哮的“巨兽”舱内的主屏上，跳动的红色数据眨眼间转换成深蓝色，母船能量输出迅速切断，所有护盾光轨崩裂开来，碎成无数碎片，飘落到远方去了。我和“小巨兽”无需再坚持，任务完成了。“小公牛”自顾自冲了出去，帮了我们大忙。逃逸舱载着我这个临时客串的“斗牛士”，就地十八滚，从“围猎”的三角时空里被弹了出去，被无名的力量，直接扔进“流浪彗星”身后的长尾巴里去了。”小巨兽”和我在懵里懵懂里翻滚几十个大跟斗，好不容易才稳定住姿态，我竭力从光屏上寻找方位，一眼看到，同步的计算数据显示，彗星飞行角度符合预期，它稳稳地朝“冥王”的怀抱飞去，它跑不掉了！“围猎计划”剧情翻转，大获成功。我打开手腕上的宇航表，海伦跳进我的眼帘，她在微笑，她还不知道，就在刚才，在远方，发生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五小时后，魔杖城里，索伦爵士把什么都全看清了，自言自语，“从零到壹，真是奇迹。”撂下这句话，他拔脚就走，肖将军一把拽住他，“爵士，您这是要上哪里去？”
“我要去下面的酒吧喝一杯。听说你，还有‘老爹’、‘狮王’常去啊，肯定是个不错的地方。我也要去逛一逛。”然后头也不回走了出去。途经底层中央广场时，索伦看到，聚集的人群正围着圆筒光屏庆祝胜利，圆形大屏上反复播放着“围猎计划”从开始到结束的场景，这会儿，“新探路者”号正晃动巨大的身形，开进到逃逸飞船身边，侧面打开一个气闸，母船轻轻探出温柔的手，把迷路的孩子抱回船舱。它剩余的能量，刚好够我们重返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