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1 / 2）

祥云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因为伤势严重，躺了足足两个多月才能下床，期间也多亏了小凤仙的细心照料。

徒弟芦长在当然是最欢呼雀跃的，但是小凤仙告诫他不可经常出现在八大胡同，毕竟他一个半大的孩子会让人起疑。

长在是个机灵的小鬼，当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一旦暴露行踪，搞不好会害了师傅和凤仙姐姐，所以只能强忍孝心，静心等候师傅康复。

祥云在床上躺了那么久，这可比什么都难受，只觉得自己快被这时代所抛弃，心情也非常抑郁。小凤仙当然知道他的难受，所以尽可能多的抽出时间，来陪祥云说说话。她常常抚弄琵琶吟唱，就好像身边的人不是祥云，而是一身戎装的他。

那时时局不稳，蔡锷到达云南后，就于12月25日宣布云南独立，组织护国军，发动了讨袁护国战争。

到八大胡同消遣的达官贵人不少，小凤仙常常能够打听到很多前线消息，并对将军势如破竹的传闻暗自窃喜。

她憧憬着有那么一天，蔡锷带领天兵天将，摧枯拉朽，英姿飒爽地回到北平，回到她的身边。人，总该有个念想，无论它有多么不切实际，也无论它有多么可笑，但它就像一盏明灯一样，纵然黑夜再漫长，也心怀希望，无所畏惧。

祥云不知道将军和小凤仙之间的感情有多深，也不知道将军是否真的会回来，但是他知道，将军的红颜知己是潘夫人，而将军心中所念是强军。也许，也许将军会在心里的某一处，留给她吧，祥云这样告诉自己。

都是红尘相思门中人，祥云眼里的小凤仙，总给他一种亲切的感觉，也许大家就是一类人。

奚燕因为自己而惨死，这本是无妄之灾，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可是她却来了，没有半点后悔。世间什么都可以还，包括生命，但是情债难还，舍命情债更难还。祥云的心中，早已不是简单的愧疚，确切来说，是沉重的包袱，一辈子都放不下。

又过了半个月，祥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身体的伤好了，心里的伤却是需要更长久的岁月来抚平。

祥云康复后第一次外出，就是去那个亏欠了太多的地方——天桥。其实自火车站事件后，天桥被取缔过，不过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事情不了了之，又恢复如初。

对于祥云来说，没有了唐三、哑和尚和奚燕的天桥，已经不是当初的天桥了，永远都回不去。怀着满心的愧疚，祥云回到了曾经奚燕的“画锅”，物是人非，鼻子不觉一阵酸涩，眼眶倔强地防汛。

祥云轻轻地抚摸着几个木箱，这里曾经有她靠坐，这里曾经把酒问天，这里曾经有过开始……祥云呆呆地靠坐着，寒风停止了，岁月也停止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一个驼背老妪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祥云不是胆小的人，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老妪吓得不轻，这才留意到她是奚燕表演时，拿铜盘收钱的老妇人。也不知道怎么了，祥云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哀思，眼泪就那么偷溜了出来，再也关不住。

“你为何这么肯定？”祥云趁着发问的间隙，迅速地擦去了眼泪。

“因为我不信那丫头会看错人！”老妪努力抑制自己激动，沉默了片刻，继续道:“警察来过这里，我也就知道你还活着！”

“哇……”这时帐篷里突然有个孩子的哭声传来。老妪赶忙跑进去，并招呼祥云也跟进去。幽暗的帐篷里点了一盏煤油灯，一个小孩子蜷缩在大木盆里，虽然盖着棉被，可还是不暖和，看到老妪后她停止了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