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玘 灌（1 / 2）

玘灌

那西山的箫主人已离开，玘灌上回去时，竹庐已空空荡荡，他心情沉郁，见不得热闹喧哗，便闷在了翠山，一个人望雨飞，伴樱花，过清明，一个人听风鸣，等菡萏，过端阳，一个人感月凉，守紫薇，过乞巧，挨到了七月中元，午憩过后，玘灌被伍樗催促着强打起精神，拣了件墨色披风，接过包裹，蹬马下了山。

伍樗与旁的近侍不同。在呈阳时，玘灌若遇着烦心事耍小性子，洪络会守在他身边不敢放他出门，赵佚则会撺掇他宫内宫外嬉闹玩耍，而如今的这伍樗呢，也不随侍，也不相询，却会劝玘灌自己出门行走，此番也是早给他备下了行装包袱。玘灌偶尔想起，也觉有趣。

乘车换马，停停走走了将近半日，终于在傍晚时分来到了小城丰阳，楠国的中元灯会极为繁华，又遇着市集，于是从朝日到晚霞，街市上都热闹喧哗，香车宝马川流不息，胡同巷陌密如织网，宝瑟清歌不绝于耳。

玘灌感到心情开朗了些，便打算这晚宿在小城，于是寻了家干净的客栈放下包袱，之后便来到了京合茶馆。初来楠时，他本想能常来此处赏曲听舞，未料这半余，也只有来了这一趟。

玘灌才上阁楼，便见临窗一桌围坐着七八个大汉，穿的是便服，身形却魁伟，足下踏着墨黑色的皂底虎头官靴，一望便知是王府的扈从，只不知是哪家门下。几人时不时地往窗下望，自是有要务在身，不是来喝茶的，玘灌心生好奇，便寻了张相邻茶桌，背对着几人临窗坐下，就着牡丹糖饼吃茶。自他来楠，便留意到楠国上下盛行牡丹，从宫廷到民间，户坊田间常有培植，此外衣裳布料、杯盘锅碟也常用各色牡丹纹饰，甚至也用牡丹入食入药，称其国花，丝毫不为过。玘灌问伍樗有何典故，方知是简原王妃酷爱牡丹，因而引得风潮。

天色已沉，忽觉外头有光，向外一望，却是天灯冉冉升起，有千百盏，如梦似幻，与繁星银河遥相辉映，玘灌忽然想起连若曾说起过楠国的中元，说楠国百姓信奉天灯，觉得它能将各家的愿望升达天庭，他想起那日连若使洛儿来送莲灯给他，此时才明白连若是在祝愿他心想事成。他望着黑夜中的点点灯盏，闭上眼，许了个愿。

这时却听身后有一人问:“都等了一整日了，怎么还不来?”另一人则答:“再等等，今日是他一人独来。”

“天都黑了。”

“别犯浑，都睁大眼睛好好盯着，等不到人，回头公子削你们。”

一语方罢，却听一个年轻的声音压低了嚷:“来了来了，看、看，白袍子!白袍子!”

几人忙不迭齐齐向楼下望，玘灌也跟着望，果见街市上有一人裹着件浅碧竹纹斗篷，头戴斗笠，面前垂着薄纱，正骑着马缓缓走近，此时街上玉辇络绎，金鞭不绝，出门观灯的游人涂脂抹

粉，争奇斗艳，玘灌细心盯了一会儿，总觉那身形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待回头时，只见茶桌空空，几名汉子早已下了楼去。

马上那人听见喧哗，循声望来，却见一众大汉正追赶向自己，便一夹马肚，轻呵一声，向西奔去，于是一众武士纷纷驾马，跟随上来。玘灌紧盯着那顶碧色斗篷，猛地想起那便是庐中的箫主人，数月来玘灌往来竹庐，得其主人抚慰颇甚，时间一久，那小庐俨然已成了他的一叶小舟，能托载着他随时光行走，后来她们搬走了，他便总思念，此时见那居士有难，便毫不迟疑地腾立起身，疾步下楼，摸出银两丢给伙计，牵来马儿追了上去。

一路驰骋向西郊，这一带阡陌纵横，岔道众多，玘灌冷不防便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