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今日方为人(2 / 2)
主要是他以前脏兮兮的确实也看不出什么,今日洗去污垢,方才露出庐山真面,真个是如同湖中出淤泥而不染的菡萏一般。猎户见状甚是欢喜,那神情,就如同看自家孩子一般。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是少年那一头黑中带黄的长发,蓬松的披在肩上。猎户皱了皱眉头,放下獾子,让少年转过身,伸出手熟练的将长发盘成绾髻,尔后从头上拔下一支骨簪,将绾髻穿起来。
头发被束起来来,扯的有些痒痛。少年摸了摸骨簪,问道:“师父,为何将徒儿的头发盘起?”
猎户反问道:“你可知子路吗?”
“徒儿只知道小路,走路,却不知道有个什么子路,子乃先生也,莫非子路是专门给先生走的路?”
猎户听罢差点笑出声,转念却有些悲凉,他解释说:“子路是孔子的弟子,他临死前,还不忘老师教导,正衣冠而亡。这人,就要有个人的模样,你是名门之后,就应当正衣冠,岂能像那些个不受王礼教化的野人,披头散发成何体统?我今日给你行束发礼,这才算是堂堂汉家男儿。”
少年又摸了摸发簪,忽的给猎户跪下不住磕头,嘴里喊到:“徒儿无知,父母赐我身体,我却践踏十几年,还不知羞耻。若不是师父今日教导,徒儿如此不孝,岂不是让父母在地下蒙羞,我今日如同重生,谢师父再造之恩。”少年跪在地上,獾子也仿佛受到了感召一般,趴在主人一胖,嘴里呜呜咽咽。
猎户挽起哭泣的少年,拍了拍他那消瘦的后背,以示安慰。只见他又将腰间酒葫芦取下,咬着牙哆嗦着倒出来一些在手窝中,接着放回葫芦,又将手放在鼻下闻了几闻,看他略微陶醉的表情就应该知道,那是好酒。
随手揪了几根狗尾巴草,蘸着酒往少年身上滴撒,边撒边说道:酒为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做完这些,猎户将酒抹匀,往少年头上擦,只见他边擦边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你的路还有很长,你要仔细走。”
这就是少年的成人礼,做完这些,少年才真正算一个人。仪式确实非常寒酸,只有一套粗布衣裳一个不知是甚骨头的骨簪,不过这并不妨碍少年对它的喜爱。他不住的在师父面前欢呼雀跃,仿佛是收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一般。很多时候,幸福其实简单,幸福很多时候就是一种比较,很多人习以为常的生活,在某一些人眼里,那就是幸福的生活。少年这么多年来都是蓬头垢面,桂娘虽然虽然说过他,可在他心里,自己是比别人低一等的,是低贱的。可是师父却很认同他,不仅教他功夫还给他加持成人礼,给他盘发插簪,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做人的滋味。他越摸发簪越是觉得开心,这是给自己证明,自己也是人,自己也是跟他们一样的人。
“是的,我也是人”少年不住的肯定着自己。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眼泪一直在脸颊上流淌。少年怕师父看到,就背着身子,假装在看湖面风景。
一个苍老却坚挺的身影树立在少年一旁,他知道是师父,就赶紧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哪知师父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震惊:你看这湖水是不是波澜壮阔?
少年不解其意,只能点点头。猎户接着说道:“你可知,这波澜壮阔的湖,是一点点水滴聚集起来的,是一条条溪流把它供养起来。你看,这湖水有时候平静的像一面镜子,有时候却波涛翻滚,掀起数丈大浪。男人,就要像湖一样,该忍的时候就要忍,该出手时就出手。”
少年转过头,惊愕的望向师父。在他的心里,这个师父以前只是个不言苟笑的猎户,从来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过多的表情,给他的印象似乎只是一个专注于杀戮猎物的人。万万想不到师父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自己当真的小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