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兰亭序(上)(1 / 21)
今日中秋,垚娘起的比平时早上两个时辰,穿上她新做的朱色花瓣裙,头发挽一个堕马髻,她虽没有金银首饰,好在衣服精致喜庆,颇有节日氛围。
天边微微泛白,时辰已不早,她速速套鞋出门,穿过长长的廊亭,去为芫儿姐姐梳妆更衣。
芫儿名义上是她的姐姐,芫儿的母亲许氏是东市里第一布庄侍衣阁的女掌柜,早年丧夫育,与独女芫儿相依为命。许氏与亡夫情深义重,决意终生不再嫁,独自接手祖业。
而垚娘,是许掌柜捡来的孤儿,为的是从小培养她刺绣、纺织和裁衣。许氏自知她会慢慢老去,需要有人保住侍衣阁的手艺,再一代一代传下去。
许氏对芫儿十分宠溺,她深知经商之道不易,不舍得她的芫儿未来独自操持家族的生意。只希望她无忧无虑的长大,未来寻来一个好夫婿,由未来的女婿来管理侍衣阁的钱财,垚娘便是未来的摇钱树。垚娘与许氏签了卖身契,终生不得出嫁,需一生留在侍衣阁。
她很小的时候,许氏就与她说清楚,她那被安排好的命运。
当时她是愿意的,这里亭台楼阁盘结交错,院落间花木扶疏,绕树穿花,从来没有入过这样雅致的富贵人家。供她吃穿,还留有她的一间卧房,与过去乞讨生活相比简直天壤之别。许氏还认她做女儿,她便可以称呼许氏为娘亲。
有家有娘亲是她最大的心愿,她自然愿意一生留在娘亲身边,不离开侍衣阁半步。
娘亲对她很严格,只有耐心接受她一回失误,同样的错误犯二回,戒尺便会不偏不倚落在手心。可垚娘从不哭闹,每日从鸡鸣至一更,刻苦练习。风餐露宿衣不蔽体的日子,比挨几下板子要艰难得多,如今的日子之于她,便是鼎好的日子,丝毫不觉得苦。小的时候个头矮,只能站着在绣床边吃力的挥针,织布也是站着织,娘亲看她实在踩不动大的织布机,让下人寻来一个小的。
刺绣及纺织习满三载,垚娘便开始学夹缬、蜡缬、绞缬、碱印、拓印等印染术。再由许氏亲自教导裁剪缝制,垚娘擅长色彩搭配及剪裁层次,在加上细致处的刺绣珠宝点缀。她做的衣裳焕发着蓬勃生机,保留传统的同时恰当的加入新元素。就像如今的大唐盛世,多族文明交融,互为补充,新思潮开枝散叶一片繁荣景象。
时兴又不失端庄,可以高贵华丽,也可以清新飘逸,她做的衣裳很受富家小姐们喜爱,邀她订制的客人络绎不绝。
年仅十六的垚娘,还特别破例,获得为皇家一位妃子量身定制礼服的机会。
事关重大,奖或罚只在一念之间。万一不合娘娘心意甚至有所冲撞,即便是九尾的狐狸,也扛不住皇家责罚。
由许氏为主垚娘为辅,举全衣肆众人之力,才将烫手的差事办妥。
越发熟练之后,娘亲只管在一旁提点,不必再亲力亲为。渐渐连管教的事务也转由垚娘来,她学着许氏的身姿气魄开班授课,去教授新招纳的女红们。
小的时候她住前院,姐姐住后院。许氏不让她们来往,姐姐正在习字读书,怕垚娘跟着偷学。
许氏什么都教,唯独不让垚娘识字。一是怕她学外面的诗客自甘堕落,以诗书为伴耽误干活;二是怕她有学识便生出二心,将来不忠心辅佐她的芫儿。
待芫儿长大懂事后,明白母亲的用意,她继承了母亲的思想,也刻意不让垚儿识字。虽然姐妹相称,也只不过把垚娘当做侍衣阁的招财童子,一件牢牢控制住的附属品罢了。
看出女儿与自己心意相通,许氏才放心让垚娘时常但后院去,照顾芫儿梳妆用膳,再教芫儿一些简单的女红。
每年清明、端午、七夕、中秋、元宵,姐姐都会穿上侍衣阁专门为节日定制的华服,再搭配时兴精致的妆发,与往日交好的富家小姐们一同出门游玩。
展示自己美貌的同时,又向路人传递侍衣阁一如既往的不俗品味,为自家招揽更多生意。
每当节日,也是她最忙碌的一天。要早早起床,和姐姐的侍女们一道为姐姐盛装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