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I 局域清醒梦（2 / 5）

老石头？他问出来这么一句。理所应当，也不尽然。老人没有张嘴，但声音浮现于空气中。老人的形象逐渐开始变化。黑色且褴褛的衣物逐渐被褪去，身形也变得高大起来，就连头发和面容也变了样子，到了最后竟变成了一张女人的脸。

他看呆了。面前这个“人”穿着浅蓝色的风衣，里面又是一件看似是短袖的蓝色衣服，最里面则是棉毛衫一样的着装，颜色深得勉强能分辨出来应该是冷色调。腿上则是一条纯白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棕色的皮鞋。他看向那人的头顶，浅金色的头发齐肩，上面是一顶白色的圆礼帽。那人站在那里，眯着眼微笑着，静静地望着他。

你是？他问。面前的人没有回答。那人把左手放到胸前，又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最后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动作舒缓平滑。他看着那人的动作，愣在原地。几秒后他才看见对方的右手指向自己的左手。于是他模仿起那人的动作，胸口，然后是嘴，然后是太阳穴。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感觉在指尖流淌。像是，记忆？

他回想起老石头之前说的那些东西。他回想起迷花说过的那些东西。他回想起每次战斗时的过程。他回想起自己被救起来的那场手术。他想起来过往的一切。由近及远。他把那些回忆从心底抽出，放入口中咀嚼，最后把它们投入脑际，在思维的纠缠中解析。最后他睁开眼睛，顿悟一样，望着面前的人。

那人缓缓睁开眼睛，一双左金右蓝的异色眼睛让他想起他遇到过的所有眼睛。我应当怎么称呼您？他再一次问。然而那人却转过身，缓缓踱步远去。

称我为时间便好。那人如此自称。祂摆了摆手，走到荒原的更远处。他目送着祂，一言不发。

尔后，他才像是刚回过神来一样，拼命地向前奔跑。可一切都再一次的不复存在。没有那个人。没有其他的活物。没有树木。没有云朵。什么都没有。就连所谓的荒凉、孤独、寂寞，都没有。

他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他低头望向自己的左手。鲜红的半透明晶体扮作手的样子，安然地存在于那里。他想起方才的感受，于是从地上舀了一把沙起来。他试着想象一个物体的形象，大概是……蝎子？或者是蜘蛛。蜘蛛吧，就那种，灰白色的蜘蛛，有时候会在稻田里织网的那种。他感到手掌有些瘙痒，于是他低头睁开眼去看。那堆灰白色的沙子里有一个缓慢蠕动的身影。他仔细看了看，那堆沙子里面的确出现了一只灰白色的蜘蛛，似乎正迷茫于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把那捧沙子缓缓洒下，结果发现那堆沙子底下有更多的蜘蛛。他被吓了一下，手稍微抖了一抖，于是蜘蛛们四散奔逃开去，一瞬间就没了影子。

他望着空白的地面，出神一样。想象力……而非构造力。那样到底是一种什么能力？他抬起头，把目光投向远方，伸出手来，试图操纵起空气，让一股旋风将沙子卷起。于是空气顺应他的想法，在他的耳边咆哮起来。灰白色的沙砾被狂风卷起，在空中不停地盘旋着。风再大一些？于是空气咆哮得更加卖力。周遭的一切都开始怒吼起来，沙地因为旋风的撕扯而开始哀嚎。他笑了起来。他大声的笑着。为了自己这股力量而笑。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能力到底为何物。

于是他停下风。沙子堆成的云朵瞬间散落下来，变成了一阵沙雨。他想着离开这里，于是他感到自己的位置瞬间落到了更远的某个地方。他欢欣地站立起来，望着四周，肆意施展着自己的能力。

在他醒来之前。

帕索科站在一间停尸房里。闪烁的荧光从低矮的天花板上那些老化的灯管里发出，在他的身后投下尖锐的影子。他在这里呼吸，尽情地享用着周围的死亡，将它们吞进喉管，咽下去。

他忽然感到身后有个什么东西。于是他转身，发现一个戴白色礼帽穿浅蓝色西装和白色西裤的金发女人站在他身后，眯着眼微笑着。

“下次出来的时候记得打个招呼，老时。”帕索科松了一口气，把手边的绿伞换回原先那个更舒服的姿势握着，“一声不吭是很不礼貌的。”

“哦？我还以为你会觉得在停尸房里面听见人声才更可怕。”老时笑了一声，说话的声音却像是男人和女人混杂起来的声响，“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怕这些复活的鬼怪？”

“怎么，比如你吗？”帕索科轻笑一声，伸手指着老时，“不得不说你扮成人类的样子可真是有意思。你是怎么会想到用那种形象的？”

“只是想体验体验生活罢了。体验体验人类的生活。所以用什么形象不重要。”老时走到帕索科身边，和他一起看着那些存放尸体的柜子，“就像这里的这些人。他们的样子各不相同。可他们都已经死了，等着被埋进地下。”

“你怎么会想到用舒拓这个名字的？”帕索科过了一会儿才接着问。他接着吃那些死尸身上的死亡，这种味道对他而言的确香甜。

“入乡随俗吧。人类总得有个名字，不是吗？”老时想了一会儿，“只是谁又能想得到我会遇上孟这样的人，孟又怎么会想到自己拥有那样的能力。相信巧合和偶然，帕索科。有些事情等不到你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