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对,墙上有副画,画上有花篮,花篮有一、二……九朵花。“嘶……”成岷生本能的看向鞋头,果然,黑皮鞋头正踩在黑绒尖头上了。他赶紧把脚拿开,低声道:“王小姐,对不起,我,我踩到你脚了。还能走吗?我去买药。”说完就要转身。王知朝气笑了,扯住了他的袖子:“我还能走路!休息一下就好。你一买药都晓得了”便慢慢的走过去。他有心想扶她,可又记着分寸。只一步一步跟在她后边。看着她的背影。
左师长不动声色将这场景收入眼中,笑着摇头。陈会长也笑道:“这是我夫人的堂妹,年纪轻,娇气些。”左师长说:“未必,那踩人的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发炮是把好手,跳舞一窍不通。”说的旁边的陪客笑的开怀。陈夫人也借此机会打听清那踩了她妹子的男人的身份。
将人送回了座位的成岷生叫她等一下他。她微笑道:“你这是要落荒而逃吗?”他回过头一本正经严肃道,我从不逃。她说,那你跑什么。他说要去买药。她说:“我又不是鸡蛋,一踩就碎。再说,你跑了,挡箭牌就没了。你忍心叫我面对那些牛鬼蛇神吗?”他说不过她,他知道她有多招人,只得按她指挥的坐下来。但他也暗暗发誓,自己再也不随便的拔脚相助了,他没这天分。
休息了一会的知朝好了很多,看着一旁安安静静的成岷生。有心逗他:“先生知道我,我却还不了解先生。敢问先生贵姓?”岷生看着她:“免贵姓成,成岷生。”
“成先生平日不跳舞?”
“我平时不经常跳舞,今天连带你也跳不成了。不好意思。”
“本来也不喜欢,刚好也有理由了。再说我也多谢你拔脚相助。”
“嗯……不如不助。”
“话不能这样说。你是高人。”她却耸了耸肩,吹着咖啡。他无奈的看着她:“你还不如直接骂我呢。”反正也不是头一遭。她认真的摇了摇头,支着脚回:“你自己看,出其不意见效快,一绝后患多轻松。不高吗?”他微微眯眼端详她,看不出玩笑之色来:“我谢谢你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但还是还给你吧。”于是,将刚刚上来的冰淇淋推过去。
她摇头:“好甜,我不喜欢。”他说道:“脚上如果疼,吃甜的就没那么疼了。”她撇撇嘴:“骗人,要照你这么说,医生都该失业了。”他怔了一下,思考道:“没骗你,真的。甜蜜会让人暂时忘记痛感,”她一下靠了过来,睁大了眼睛对着有些蒙的成岷生,忽低下头用小勺子狠狠地捅进的冰淇淋的心放到嘴里。冰淇淋的汁以一个漂亮的圆弧准确地溅到了成岷生的脸上。
两人都互相怔住了。所幸只有两三滴,却足够让王知朝忍俊不禁。这回,换成她连忙对不起的拿纸巾道歉。成岷生接过纸,叹口气地说,你要是笑得不要那么明目张胆,就更真了。你可真是。话到此处,他又不说了。知朝追问:“什么?真是什么?”他摇摇头,叉开话问她平时喜欢看什么报纸?她哼了一声,还是说了。“有几个喜欢的,不过它们大部分都停了。你呢?”成岷生想了想:“差不多,《但是还有《大公报》《申报》坚守着阵地呢。”她仔细听着跟着有些失落,碎发笼罩着她半张脸,光影浸满颓靡:“报业如此坎坷,就连学校亦是如此。前不久三校刚联合新立的国立长沙临时大学,听说也要搬迁了。本来我还想去蹭蹭课呢,可惜了。”成岷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虽然带兵打仗,也一样不知道最后的方向会走到哪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好半天,成岷生许是为了避免太过尴尬,问接下来她有何打算?王知朝无奈抚着前额,说原本想要在去湘楚民报报社的,结果报社搬走了。她姐姐见她无事,就说与她同龄的都当妈了,自己怎没还不急。就拉着她参加各处的宴会舞会。如今算是名副其实的大“忙”人。结果他笑得很不厚道:“原来如此,难怪你很愿意赏湘江。”王知朝抿了抿唇:“那你该不会跟我是同病相怜吧?所以在那里努力的吃甜点?”
他很认真的回答“这么明显?”说完,两个人都相视大笑。成岷生觉得很奇怪,今天在一个陌生的女孩面前。他笑的次数是几乎是过去几年的总和。他绷直的背渐渐松弛,慢慢的,两个人聊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好奇彼此,互相分享着彼此的经历。
从烟雨苏杭到京津上海,从清末甲午到九一八事变。好像这里不是欢声笑语的销金窟。是北大小红楼的座谈会。这时的人们早已醉生梦死,都不记得那角落里有两个鲜活的倒影在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