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拒量移唐公明孤志 拟挂冠朱子冷赤心(1 / 2)
“这话从何说起?”康索讷猛地往前一靠,太师椅发出巨响,朱子与高炳如俱是唬了一跳,“唐仲友!朝廷每年给你如此多的俸禄,你竟犹不知足,还行此倒行逆施之事!”
见康索讷动怒,高炳如登时胆气大涨,拍案厉声呵斥道:“唐仲友!原先你一直扯谎抵赖,导致严蕊至今未遭法办;现下已有人证,你还准备巧言诡辩些什么?”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附和,衙外更有对唐仲友不满者当即破口大骂。几位耆老气得浑身乱战,慌得谒者们急忙上前好言劝慰;州衙诸曹们彼此交头接耳,有说早知如此的,也有义愤填膺的,议论出奇一致。
反倒是朱子重重地一拍惊堂木,喝止了众人的无谓讨论,而后沉声询问翠红说:“翠红,唐仲友而今虽已停职待罪,但本官依旧不能容许任何一个大宋子民遭受无端陷害。你控告他与严蕊亲密无间、定有私情,说得言之凿凿,似乎确有其事,不知证据何在?”
翠红朗声道:“回提举的话,小女子若没亲眼得见,又为何会贸然控告唐知府?此前唐知府曾多次召见蒋员外,小女子也常随员外前往。唐知府生性风流,凡是饮宴必要严蕊作陪,二人如胶似漆、戏称夫妻,一同起卧出入,岂能没有奸情?”
“我大宋立国二百二十余载,这样的丑闻还是头一遭,”康索讷转头望着朱子,目光炯然,“如若欲扭转这股不正之风,元晦便应用唐仲友作法——他不是左丞相王淮的姻亲吗?就将他依法惩治了,看那王淮羞不羞死了!”
“康公所言极是,”高炳如趁机劝说朱子道,“唐仲友罪无可赦,提举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朱子沉思半晌,但见唐仲友阖目养神,不做丝毫申辩,心下只觉不妥,因说:“虽然已有人证,但此案缺乏物证。如若物证缺失,在案犯主动招认事实之前,你我是无法将他治罪的。”
“那个严蕊现在何处?”康索讷不耐地询问。
“先前高监州已审讯了月余,纵使动用大刑亦不肯招供,现已押往绍兴府去了。”朱子解释道。
“审讯月余仍不肯招供?”康索讷觑眼瞧着高炳如,语气不屑,“一个女流之辈的嘴都撬不开,朝廷真是白白给你那许多俸禄了!高监州,做人、做官皆须德、能并重,你虽有服人之德,却无慑人之能,仕途如何能长久?”一番话说得高炳如脸红脖子粗,一时间不敢回应。
“此案依老夫来断,先要将那严蕊重新提回台州,动用严刑,不信她不招。此外,也须对唐仲友施加刑法——但毕竟唐仲友是士大夫,还得存着他的体面,便不许入睡罢了。如若入睡,即时唤醒,直到唐仲友招认为止。这桩无头公案务须双管齐下,否则定然日久无功。”
康索讷一席话说罢,朱子登时变了脸色。高炳如却十分赞同,并主动请缨监管唐仲友。康索讷因笑谓朱子道:“元晦,在承接重担的这一点上,高监州强过你不少。”
朱子还未答话,忽听衙门口一阵喧哗。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头戴乌纱帽、身着大红圆领的中年太监领着几名小宦官快步走入。“有上谕!”太监举着孝宗的诏书步入公堂,眼瞧得黑压压跪了满地的人,不由笑道,“旁听的真不少,此案人犯的排场未免也忒大了些。”
因念曰:
敕
提点刑狱,慎者为之。江西重地,主守要冲。具官唐仲友,清峻高洁,深孚众望;效圣之名,邦国相传。选廉才,任能吏,咸为允当;折冤狱,听繁讼,履仁察法。诸贤交章推重,野隐善口颂赞。往赴充任,从服朕命。
众人听闻,当下一片哗然。高炳如心中满是惊畏,不料王淮能力如此之大,唐仲友已犯下了滔天重罪,竟然还能被保着异地为官。他唯恐遭到唐仲友报复,趁着康索讷还在,旋即出口质疑说:“清峻高洁?唐仲友何处清峻?何处高洁?天使有所不知,唐仲友现下已犯大罪,非逢大赦不能宽宥,又如何能去江西做提刑?”
太监闻言也是吃了一惊,细问后道:“咱家亦不知晓应当如何,但既然上谕在此,还是遵诏照办为是。”
高炳如急切不已,连忙低声对康索讷说:“康公,唐仲友罪行如此,已然害了台州百姓,岂能量移去江西再祸害江西百姓?您二十余岁中进士,历仕徽宗、钦宗、太上皇三朝逾五十年,卓有政声、爱民如子,又如何能坐视不理?”
见康索讷似被说动,高炳如趁机又劝说朱子道:“提举,您是当世大儒,凡事自然都须以民为先。唐仲友在台州任上不足两年,控告他的百姓比比皆是,由此观之,他已是有罪无能!如若量移到江西去做提刑,到时江西蒙受苦难的百姓定然会比台州多上数百倍不止!”
一番话说得朱子深觉有理,他当下起身——康索讷也在旁人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两人一同上前规劝太监将诏书原路带回。太监闻言急了,连忙拒绝道:“你二人失心疯了?官家的诏书岂是能抗拒的?你们这是不要命了,可我怎么办?”但朱子及康索讷焉能放弃?当下与太监吵嚷起来。一众看客未免暗中推波助澜,相互谩骂招惹,一时间现场人声纷杂,混乱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