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老臣子表进灵芝殿 太上皇垂训德寿宫(1 / 3)
一匹狸花猫蜷起身子,静静地于康索讷怀中睡去了。
康索讷笑得合不拢嘴,心满意足地往太师椅上一靠,而后才示意前来议事的万人英与高炳如开口。万人英因说:“官家下诏,免唐仲友江西提刑之任,另授家师为江西提刑。家师不胜其辱,已是上表辞官。今日晚生即奉师命而来,一是感谢康老前辈此前出席审案,二是代替家师做个道别。”
“有这等事?”康索讷惊愕不已,“官家好端端的怎么会将江西提刑转授元晦?”
高炳如斟酌着禀告道:“康公有所不知——当朝左丞相王淮是唐仲友的姻亲,兴许是他在官家面前搬弄是非,逼迫提举辞官。”
“这个王淮的大名老夫是素来听过的,”康索讷眯起双眼,满脸的皱纹都抖动了起来,“自太上皇禅位后,每逢官家新任宰执,宰执皆须赴太上皇处拜见问安,聆听圣训。汤思退、陈俊卿、赵雄、虞允文哪个不是如此?独独那王淮不将太上皇放在眼中,竟敢称病不去,实在可恨!”
高炳如见有机可乘,忙继续说:“不错。先前官家要为太上皇扩建宫殿,也是那王淮从中作梗,以劳民伤财为由予以驳回。”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康索讷忽而望向高炳如。
“五年前,”高炳如起身拱手,“当时高某正在临安为官,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王淮时任参知政事,极谏官家,以致于挫坏了官家的一片孝心,太上皇亦甚为不满,但不能发作,只能忍下。”
“若是没有太上皇受命中兴,安有王淮今日的富贵荣华?”康索讷强压愤怒,先将狸花猫轻轻放到地上,待其远去后方才厉声说,“老夫只道王淮锐意恢复,同为抗金志士,不料他竟有如此肮脏歹毒的心思!”
“你们还年轻,没见过金兵破汴京的场面。”康索讷喟然长叹,“老夫跋涉了三日三夜才赶至太上皇军中,自此深得太上皇信任至今,已有近六十载了。若不是太上皇英明神武中兴大宋,这江南岂能有你我安坐之地?”
说起南北议和,这位百岁老人拍着桌案大骂秦桧误国。“恶贼秦桧坏我方略,擅杀大帅,这才导致今日宋金对峙。当日若乘胜北伐,何愁不能直捣黄龙?”康索讷又一指墙上挂着的宝剑,不无骄傲地说,“当年老夫便是手持此剑于马上来往杀贼,身被六十余创,那一战当真险恶……”
听着这些于康索讷而言尤为珍贵的回忆,高炳如几乎马上就要睡去了。万人英倒是聚精会神,毕竟其师朱子亦力主抗金,二者在北伐一词上有着许多共鸣。说至徽宗、钦宗最终客死异乡,康索讷不禁潸然泪下,万人英也陪着掉了许多眼泪,高炳如则在一旁正襟危坐,时不时地拈起一块糕点品尝。
良久,康索讷平复了心情,他提起毛笔,忽而对万人英道:“元晦是我朝建炎中兴后众臣操守第一,你且让他不必急于离开台州,老夫要请太上皇出面主持公道,还台州一片朗朗青天!”
万人英躬身应是,背地里与高炳如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中皆是大喜过望。康索讷年事已高,心思已不似年轻时缜密,听闻王淮的种种行径让太上皇深感不快,登时抖擞起精神要为太上皇打抱不平。
眼见得康索讷遣人将奏疏发出,万人英与高炳如这才告辞。康索讷亲自将万人英送至府门外,拍着他的肩膀说:“丙午之耻已过五十五载,而今似你一般以家国为己任的后生又越发稀疏,如此下去怎么了得?”
万人英躬身道:“虽然南北对峙大势已成,但毕竟事在人为。孔子一生知其不可而为之——我大宋煌煌二百年基业,忠勇之士更是遍布海内,将来王师北上伐金,定如摧枯拉朽,无人能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