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忆(4 / 5)
赵同福想起昨晚熄灯后,张杏的手突然摸向自己的裤裆。但任凭张杏的手摆弄半天,那东西却像破了口子的气球,怎么也鼓胀不起来。
“没点球用!”张杏恨恨的翻身睡去时,说的就是这句话。
“滴答。”
赵同福不知何时有了一种能力,那就是无论张杏说出多么恶心恶毒的话,他都无动于衷。他偶尔会想起刚结婚不久的时候,那时候张杏的笑声也像现在的叫骂声一样响亮震耳,很少说脏话,在床上偶尔也还会假装娇羞。
她从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赵同福已经不记得了,他的记忆像是被挖去了一块。刚结婚时的张杏好像突然死了,而现在陪在身边的是另一个陌生的女人。披了死去的张杏外皮的女人。
他突然想起自己看过的那部画皮电影,里面的鬼披着女人的皮装人。他又想起张杏叫骂时那恶毒的神态,嘴忍不住咧了起来,露出孩子恶作剧般的笑容,满是黄色牙垢的牙缝间挤出一声干涸的笑。
“专家预计此次强降水还会持续较长时间,长江流域及松花江上游的嫩江流域仍可能会八月上中旬迎来更强降雨……”
赵同福突然从躺椅上坐起来,伸直了胳膊够到收音机顶上最左边那个按钮按下,随着播放键“嗒”的一声脆响弹出,收音机的声音戛然而止。
屋外的雨声瞬间显得嘈杂起来。
赵同福缓缓从躺椅上站起身,右大腿骨去年摔断的地方发出隐隐的酸疼,而肌肉则是麻木的刺痒,好像肉里藏了一窝蚊子。每次腿疼时,赵同福脑子里就会想起自己的那辆二手蓝色长铃ax1摩托车。
摔断腿是去年六月十号的事,他骑着那辆摩托车去白家沟参加赵白眼儿子的喜宴,和赵白眼六十多岁的老丈人王友喜一起喝了六瓶全兴大曲。他记得那天的太阳白的刺眼,赵家院子里外共摆了二十多桌饭席,周围充满了各种声音:大喇叭传来的唢呐声、主事人高声的吆喝声、男人的划拳声、女人高声骂孩子的声音、杯盘的碰撞声、洗手声、孩子的叫嚷哭声、苍蝇的嗡嗡声和不时爆发的笑声……总之院子里乱的不像话。赵同福和王友喜同坐在赵家院子的东南角那桌饭席上。王友喜是个酒缸,一向以酒量自雄,但自从肝和心脏有毛病后就喝的少了。赵同福则仅仅二两的量。
没人注意两人是怎么开始拼酒的,就连赵同福也不明白为什么那天自己喝了半斤却依然没半点醉意。他不禁低头看看自己的酒杯,怀疑里面不是酒而是白水。
王友喜却越喝越高兴,早把身上的病抛在脑后。因肝病而蜡黄发黑的脸上露出酒鬼的狂热来,高声冲赵同福嚷嚷道:“爷们,有量!中!中!中!”
说完,他眼里泛着血丝,嘴里喷着酒气,脸上写满酒逢知己的惬意,靠坐过来搂住了赵同福的肩膀。赵同福闻到他身上有股奇怪的馊味和甜腻味,就像是过期发臭了的老鼠药。“不!别!大爷!属实是喝不了了。”赵同福用手捂着杯子不让倒酒,被王友喜生生把手拽开,又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王友喜这种酒鬼的乐趣之一就是灌人喝酒,尤其是赵同福这种酒量不行的人。如果不把赵同福灌的人事不省这场酒就算白喝,而且还有种拉屎拉不干净的挫败感。
“爷们儿,不喝就是看不起你大爷!”王友喜瞪着眼,啪啪的拍了拍自己那张黄皮大脸。“这是大爷的脸,爷们儿,你要是不干了这杯酒,大爷这就是屁股!”
赵同福叹了口气认了,他举起杯子干了杯中酒。王友喜的老脸露出菊花绽开的笑容,冲着赵同福竖起大拇指:“爷们儿!棒!硬邦邦的棒!”说着自己也干了一杯。
就这样,不得已中,赵同福跟王友喜又喝了一瓶。
赵同福已经喝了一斤,依旧感觉没醉。他看着王友喜嘴里嘟嘟囔囔的,但听不清他说的是啥。他看到周围的人都像猪圈里的猪一样大吃大喝着,耳朵里全是苍蝇嗡嗡的响声。赵同福突然很烦躁,他闻到香烟的味道、鞭炮爆炸后烟火的味道、柴禾燃烧的味道、炸鱼的味道、旱厕飘出的尿骚味道、醉汉呕吐的味道、鸡粪的味道……但最浓郁的是王友喜身上那股甜腻的臭味。他盯着王友喜,看到他的脸黑黄泛紫,眼珠凸出着晕着血红,两片乌黑的嘴片子上沾着葱花和豆腐沫,冲自己醉醺醺的笑着,露出稀疏的黄牙。
“这老头子咋还没喝死?他想灌死我哩!”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赵同福心里响起。他看着王友喜,觉得这老头儿咋这么像五年前骗自己去传销的张老白话?想到这,张老白话的那张脸出现在了赵同福脑海里。那是一张瘦削苍白的脸,二十岁出头模样,和六十多岁的王友喜相差甚远,但赵同福就感觉两人像,简直几乎就是一个人。
要是张老白话真在这里,赵同福先要逼他把自己的两万五千块钱还回来,然后立刻抄起院里的铁锨给他开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