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上（2 / 7）

此时林承恩一身黑衣玄甲，但顶着束发白玉金冠，脚踏绣金云头靴，金腰带上系着一把长剑，剑鞘华丽，密密麻麻镶满了明珠宝石，剑柄同样缠住金边，他看着黄衣僧人，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眼底更是一片冷意，不知又想起什么，瞬间又换了一张面孔，满脸傲气，目中无人，看着哪是什么驰骋疆场，威震西北的绝代名将，分明是承平日久，靠着祖先福荫的纨绔子弟。

“将军威名震慑西北，谁人不晓？”

黄衣僧人欲上前一步，林承恩身边的侍卫纷纷拔出长剑，十几把寒光凛冽的剑直指着法云，为首一个校尉模样的气势汹汹喝道：“站住，不得向前。”

林承恩似笑非笑看着他，“那你又是谁？”

“贫僧法云。”

林承恩淡淡说道，“莫非是那个卧底在灵泰寺，导致灵州二十万周人军民被杀，包括智灵方丈在内数十个得道高僧被烧死的法云？”

“林将军很喜欢讲故事，这个故事很悲伤，却和贫僧没什么关系。”法云说道。

灰衣僧慧正闻言冷冷一笑，“有我师傅智通在，容不得你这个妖僧狡辩。”

“贫僧的师傅确实是智灵方丈，当年贫僧被丹必明陷害，又见母后被其蒙骗，不得不逃离皇宫，是智灵方丈把贫僧救了回去，贫僧从头到尾都不曾欺骗过师傅，灵泰寺智字派有智能，智善，智行这些师叔，都在二十年前那场变故中圆寂了，是贫僧亲手将他们火化，里面却没一个名叫智通的。”

法云神色淡然，垂下眼睛，表面平静，他心中笃定，哪怕智通活着，也无法证明什么，谁愿意相信当年才十二岁的孩子会下令屠城？

转念又想，智通和尚不善于言辞，笨拙无用，即便活着，即便与他当面对质，又何惧之有。何况林承恩这人年纪小，不仅统兵有方，却是绝顶聪明之人，犹善于逢迎太后，上司高绍德与监军总管富忠有矛盾，他还会左右逢源，两边皆不得罪，足见其并非刚正不阿，铁面无私，还有些野心的，怎可能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蝼蚁而坏了自己前程？如今立下大功，有功高盖主的嫌疑，最容易被朝廷上下猜忌，周朝皇帝萧世宁心胸也不怎么广阔，当初让赵太后亲信林继忠镇守永乐城，勒令死守就有推林继忠送死的传言，林承恩后来立下大功，也没得到什么封赏，自己与他无冤无仇，他不可能不顾身家性命，一意孤行想将自己置之死地。

左右翻来覆去思量一番，法云心神顿时安定了不少。

“昔日灵州被月华攻破时，良太后曾下令，善待灵州一切僧众，只是那丹必明对良太后的命令阳奉阴违，还把贫僧囚禁于密室内，几天后才被放出去……那时候一切都成定局，贫僧既已出家，心中早无月华与周朝之偏见，二十年来无论月华人，还是周人，与贫僧相处甚好，天天与贫僧谈佛论经，为“神明成佛”一事辩个无休无止，贫僧甚至怀念这些时光。如今他们遭难，贫僧对此也甚难过。”

“你这该死的畜生。”慧正简直被法云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出家前脾气暴躁，历经了几番磨难，早收敛了不少，但如今听法云这些颠倒黑白的言辞，怒不可遏，恨不得上前一剑杀了法云报仇，不过碍于身份，强忍不动手，而动口。

“师兄，你犯恶口之戒了。”法云微笑摇摇头，“不过贫僧理解你，被人骗了心情总不太好受，不过贫僧还是必须说明真相，灵泰寺中并无叫智通的僧人，将军若不信，可以去查查名册。”

名册自然有，不过是假名册，真名册早就化为灰烬了。

林承恩侧目而视，半天才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大师之皮厚心黑让人叹为观止，难怪能成为贵国的上师，这嘴上的功夫，啧啧啧……真了不起。”

“信与不信皆由将军，贫僧问心无悔。”

“真心希望轮到大师死时，还能保持着如此从容体面，气性顺和。”

法云脸上没丝毫表情，“若将军要贫僧为不曾作过的恶而死，贫僧还是不会改变说法和态度。不过一具臭皮囊而已，有什么值得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