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禁忌触碰(中)(1 / 1)
于是在一个鹅毛大雪纷飞的冬夜,卡拉从福妈的房间里成功地偷到了在这座工场里被严令禁止的尖锐物品,那是一把用来裁剪羊毛的大型剪刀,每一个刀片都极其厚重,半月牙形的尖刀上布满了红褐色的铁锈,看样子已经年过半百,不过想要达到卡拉的目的,已经足够了。她在床单的底部端出了那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淡黄色蓬裙,剔除了以往用来束缚腰部的框架,把它穿在身上。裙子上有床底木板赋予的霉味,但对于卡拉来说,已经足够芬芳了。她轻轻理好裙子上的褶皱,寒冷的冬季很快地散去了卡拉身上的热气,她的鼻头在寒风中冻得泛红,却意外地很搭配她心爱的裙子。
就这样,这个十七岁的花季少女,拖着那把已经年过半百的羊毛剪,行走在雪花纷飞的夜晚,一片片,一朵朵的白色花瓣,盛开在她的发丝上,脸上,裙子上,还有那把剪刀的锈渍上,一切都是那样凄美不堪。
“除了结局。”卡拉深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用剪刀裁断了秋千的一头粗绳之后,原本悬在空中的木板咽气般地垂落在地上,了无了生机。卡拉将事先收集来的同伴用废弃的臼杵拴在了绳子的一端,然后用她那在寒风中早已失去了知觉的右臂卖力地挥舞着。可不尽人意的是那秋千的粗绳太短,紫藤萝木桩太高,任凭卡拉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将绳索高荡过那枯木桩。迫不得已的卡拉望向了自己唯一的这条有淡淡色彩的长裙。
回望过去的种种,自己的人生是那样的不堪,甚至在她决定离开的此时此刻,也无法留住自己所珍视的唯一。手起刀落,手中的裙摆“刺啦”一声从躯干上脱落下来,发出了最后的一声嘶吼。
在拖拽了两下绳子确认衔接牢固之后,卡拉便再次挥舞起手臂,将绳索向着木桩的顶部投掷出去。发尾的雪花翩翩散落,在空中翻飞几瞬便碎裂开来了,碎成那细细的白沙。卡拉缓慢地挪动着身躯,同攀登者一般,顺着绳子借力爬上了枯木桩。
所有的疲惫与不堪,在下坠的那一刻,如同雪一般地化开了,世间白茫茫一片,就像卡拉来时一样,纯洁无暇。
而卡拉感觉到最后的一丝挽留,竟是系在她脖子上的那一条淡黄的裙摆。
“我原本以为,睁开眼就能见到天使,因为我所经历的那一切,都值得这样一个美丽的结局!不是吗”卡拉的声音由强变弱,逐渐失了真,只剩下一缕气息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弹奏着无人敢欣赏的乐章。沉默的内容似乎预示着一切的结局。没错,她并没有去往同那夜雪一般撼动人心的云层之上,现实就像一口巨大的熔炉,毫不留情地将她送进了无边的地狱,似乎上帝也在渴望那地狱之火能在这无人问津的寒夜里,给予这个可怜的女孩些许温暖。
屋里有人翻动被子的声音,或许是被卡拉的低声啜泣惊扰了不算甜美的梦。布里艾伦想要说些什么,可长期的田园生活所带来的语言的匮乏,让她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如果可以,她只想起身去拥抱与自己一障之隔的可怜姑娘,这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友人,命运相连的同胞。
但就在内心强烈的同情感驱使她掀开被子的那个时刻,屋内突如其来的寂静让布里艾伦几乎是一瞬间凝固在了床上。那种诡异的安静里充斥着起伏不平的呼吸声,有些若有若无,有些近在咫尺,然而就是有那样一个低沉,深长,冰冷无比的,像是冬天上冻的深渊寒潭一般突兀的气息,不远不近地出现在布里艾伦的床脚左侧——卡拉的床前。
“啊——!”忽然一声惊恐的叫喊刺破了这凝固了的死寂,紧接着传来卡拉的挣扎声,二人的打斗声,东西落地的声音,以及男人用力拖拽而发出的低吼声。布里艾伦的呼吸终于在此刻溃堤,她大口得喘着气,心脏跳动的重压让她如狼似虎地吞咽着空气里稀薄的氧气。
卡拉的呼救声离耳边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然而拖行的声音却仍然粘腻冗长,衣服在石板上划过的高频率让布里艾伦头皮发麻。宿舍里出奇的安静,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某个熟睡人梦中的呓语而已。眼泪顺着布里艾伦的眼角滑落,是恐惧促成的罪恶之果,但其中夹杂着更多的,却是酸楚与愤懑。时间过得那样煎熬,窗边月光似乎不曾移动过脚步。夜太静了,相比于这样的寂静,布里艾伦更期望听见卡拉那让人不敢打开耳朵的呼救声,因为这样至少证明她还活着。
卡拉讲述故事时的凄凉爬满布里艾伦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已经不能在等待了。“如果是阿普的话,我希望有人能救她!”这样的信念在布里艾伦的心中燃起了烈火,她从床上一跃而起,赤脚冲出了宿舍的门,她的每一步都是那样沉重,踏在月光地毯的过道上,发出“啪嗒,啪嗒”同水滴落一般的响声,那是黑夜在低吟。
少了两个人的宿舍房间里,有人轻声叹气。
空荡荡的院子中央有一小团黑影在月光下蠕动,悉悉索索看不清轮廓。远处快速移动的黑影不断向他们逼近——是布里艾伦。
“是乔雷尔他们!”布里艾伦心里想着,心中的怒火愈燃愈烈。“混蛋!!”她的声音带着粗气,却像一支利箭一般射穿了黑夜的幕布,也刺痛了乔雷尔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