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宣判仪式（上）（1 / 1）

从那件事之后，卡拉的日子显然过得不如当初，甚至一天比一天差了。作为安德鲁最亲密的朋友，卡拉无疑成为了克利福德最后的精神依托。可这种来自于一个精神失常的中年女人的“依托”，对于卡拉来说，无疑是窒息而沉重的。克利福德会偷偷地在卡拉的衣柜里塞上各式各样漂亮的多彩的裙子，但都是安德鲁曾经穿过的，卡拉当然是一个喜欢华丽衣物的小女孩，但那些被赋予了某种意义的东西却不算，在那些衣服的绚丽多彩中，卡拉只能看见死亡的黑。

她一次又一次地逃避着克利福德的控制，然而作为这里最小的存在，她没得选。尤其是在克利福德成功坐上管理人的位置之后，卡拉的生活便更加黑暗。工场的管理人是唯一被允许使用尖锐物品的存在，所以那把锈迹斑斑的羊毛剪实际上是克利福德的所有物，是她通过工场分配的资金，在脊上低价购进的。这工场里显然不畜养动物，所以那刀便是克利福德用来制作衣物的工具。她夜以继日地做着衣裳，卡拉的衣柜已经被塞得无法容纳进一根手指。

同寝的女孩们都开始讨厌她，就像她们讨厌克利福德的刻薄一样。卡拉的衣服经常被发现用烟斗烧出一个大洞，或者被泼上了脏水。好在卡拉并不在意，因为那些都不属于她，她唯一在意的，只有那一件父亲生前为她订做的，将在成人礼亲手送给她的，淡黄色的蓬裙。卡拉把她藏在床垫下，压得平平整整。

不过那件衣裳后来的故事已经被卡拉埋没在了记忆的尘土里，不愿再吹散开来。现在她身上所穿着的黄色蓬裙，是克利福德在树上救下她之后为她重新制作的，已经对生活没有了希望的卡拉，想必也不会在意这条在昏睡的美梦中被人套上的裙子了。

故事到这里，一切都变得那样清晰，卡拉和福妈的过去，以及当前所有事情的走向，布里艾伦都在心里有了大致的图绘。她惊诧于卡拉曾经历过的痛苦，也感叹于她超乎同龄人的处事能力。能同卡拉一起制定逃出的计划，布里艾伦只能在心里默默感恩上帝的选择。

内心明了后的两人便开始筹备起来，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这或许就是最后一晚，在明天日出之前她们必须行动。然而一切都福妈推门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中止了，本想忽略掉她存在的卡拉被站在福妈身后的黑衣仆人吓得一颤，她险些以为乔雷尔就提着那把尖刀来取她的性命。被卡拉的举动牵动的布里艾伦“咚”的一声从床边站了起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门口二人的脸，眼球被压低成半个，里面透出坚定得骇人的凶光。一切蓄势待发。

下一秒，黑衣仆人的声音传来，切断了三人紧绷着的神经，屋内的耳鸣声也渐渐弱了下来。

“传脊士的号令，将于今日凌晨十三点在空地上举行审判仪式，清除世间的邪恶和魔鬼的化身，以慰藉上帝，奉行神圣而光荣的使命。祭品系米勒·卡拉，特此宣告。”至此，黑衣仆人的声音淡去，屋里寂静得出奇，没有任何回音。卡拉的目光呆滞，嘴巴张的极大，她的喉咙喑哑的，只传出咕咕的血液冒泡一般的声音。

“不——！”布里艾伦愤怒地呐喊着。

顷刻间，屋内的一切变成了闹剧，黑衣仆人一步冲上前，将布里艾伦一把按倒在地，她的头碰撞到了铁质的床腿，瞬时间流出血来。克利福德双眼无神地漫步到卡拉的身边，用右手轻轻抚摸在她粗糙的脸庞，泪水顺着克利福德的手背划过，卡拉无力地摇着头，她酸涩难闻的口腔里散发出抗拒的气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不行”两个字，然而克利福德没有任何回应，她像一个母亲一样，对孩子做着最后的道别。“我们会洗得干干净净再去祭台，放心吧，安德鲁······”克利福德的声音如咒语一般在卡拉的耳畔回响，一字一句，刺破了卡拉的心脏，肉糜一点一点地从破洞口涌出来，占满了五脏六腑。

同样听到了克利福德话语的布里艾伦已没有力气在挣扎，她如同泄气的气球一般瘫落在地上，只有肋骨和胸腔一下一下起伏着，好像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