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竞争（一）（3 / 5）
“是的。一个面包吃不出两个胖子，分两步走。”
“狮王”猛地站起身，“何不一鼓作气？”
“提个醒。”索伦踱到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比邻星系里行星上有海洋，我们的飞船不是潜艇，坠入大海玩不转。逃逸舱可以像‘漂流瓶’，在异星海面飘上一阵子，可携带的能量终归有限，在他乡异地，恐怕保不了宇航员的命。”
狮王不服，还要犟几句，“我们可以改装“海龙”，一步到位，干脆，弄一个‘两栖版’的大家伙。”
“来不及了，你和‘老爹’、肖，加上所有将军一齐上，短时间里也搞不出一艘上天入海的飞船。升级版“海龙”可是一万吨重的庞然大物，我们只能加载最成熟的技术，其中一艘还只能先跑半程。此番‘探路之旅’，说到底，是一次‘半人半神’的旅行，人类登陆比邻星系和宜居行星的‘众神之旅’，就留待以后吧。或许以后，真的要打造一艘升级版‘诺亚方舟’，才行！”
狮王不想听“以后”，倔强地还想说点什么，被“老爹”一把摁住，黑铁塔一样敦实的人侧头对他说，“主要是能量和通讯技术接不上茬，难度太大了。眼下，超级数据在海洋里传输无法超过五百米，再远就湮灭了，突破“水幕屏障”真没好办法。”这回，“稳健派”讲得确是事实，“挺进派”不吭声了。
索伦并没有亮出手中所有底牌，他仍捏着几张“王牌”秘不示人。获得了将军预料之中的支持，一不做二不休，跟手又打出一张“王牌”，吩咐“老爹”，“马上开出优厚条件，直接向全世界招募十名‘海龙’号飞船驾驶员，打出口号，‘驾驭海龙’。此事事关重大，你全权负责。”这又掷出一击“薄翼飞刀”，“三派”明争暗斗的与会者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自家那么多顶级试飞员放着不用，大张旗鼓满世界征招太空勇士？明摆着是作秀。孰不知，这是极聪明的大招，一击正中沉浸于“围猎彗星”大戏热度高亢的世人心坎上。大众有权质疑三批“探路者”飞船的去向，实际潜意识还是想看到更多的“探路者”去探险，让热闹的戏码延续下一幕，再下一幕。索伦掐准众人心跳的脉搏，索性再打出一张“王牌”迎合大众胃口。不过我猜，这肯定是翠珊出的主意。事情发展正如索伦预期，会议一结束，竞聘的风声就传了出去，媒体以出奇之快的速度发布号外新闻——《驾驭海龙》。此番比邻星系之旅还未开场就热度攀升，魔力倍增。
专业宇航员是竞聘的基本盘。“前哨”超过百名专业人率先应聘，“老爹”得意门生“黑珍珠”是其中一，一旦入选，她就将一步登天，成为名副其实的“试飞员女王”。举贤不避亲，网络天下精英为己用，索伦一套迷踪拳法打下来，终极目的就是这两个结果，他不仅要突破公众质疑，还要让大众和舆论全站在自己一边。这样，那个叫“爵爷”的人，或还未察觉的试图暗中较劲的其它什么人，都不敢轻易冲撞索伦王者的底线了。
三大“魔城”飞船模拟舱大批量向竞聘者开放。“老爹”放低了门槛，千里迢迢，乘兴而来的游客，也可以像踩跑步机那样，进到模拟舱里面捣鼓捣鼓，过把开飞船的瘾。模拟飞行对专业人和业余人设置是不同的，妥妥地安全。“老爹”打内心拥护索伦开门纳贤的决定，将军们明白一个浅显的公理——“普天之下英雄不问出处。”光能时代，专业人和业余人界限高度重叠，模糊地带高手云集。凭我的经验，驾驭“海龙”当然比开星际太空梭难度大，但也并不比驾驶“巡游者”复杂多少，换句话说，只要开动太空梭从地球到“冥王”两头走过一遭的人，经过一段时间专业训练，驾驭“海龙”号千里走单骑不是迈不过去的坎。移居“火星城”和“天使城”的庞大移民中，很多都是常年漫步星际“操船划浆”的强人，这些人不过是将两头安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是一帮喜欢在太阳系各大行星引力圈里来回畅游的人，瘾头大的已经驾船前出到了“柯伯之海”，能到那儿再回来的，绝对称得上是“试飞员中的试飞员”了。不论在宇航帝国，还是在草莽民间，有些人天生具备驾驭速度的本领，只是不显山不露水，并不依靠当宇航员试飞员谋生。更何况，在私人帝国公司迅猛扩张的时代，私家改装的太空梭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与“巡游者”号飞船相差无几了。“巡游者”的版权归宇航公司，众多私人公司内心不服。正是“不服气”推动了进步。等到私人帝国组装的飞船超越了索伦一家独大的时候，宇航局再招募能人的吸引力恐怕就要大打折扣。明摆着，人们只要能驾驶同样的速度，甚至更快的速度实现同一个梦想，为什么非得去码头一窝蜂地购买索伦一家“轮渡”公司的船票呢？
当家人终于想明白，招募优秀竞聘者就是招募未来。人永远是最重要的。索伦考虑再三，觉得大门开得不够宽，再次加码，命令翠珊公开发布消息，除了“海龙”号，“冥戎”双星所有型号的飞船对外开放。库存的“巡游者”被全部搬出来，任何愿意一试身手的勇敢者都可以租下来，飞一飞。租约纷至沓来。这些年，三批“探路者”号飞船远征外星系，经过媒体跟踪放大，一些用心思的人已经摸透门道，除了个头，“探路者”的脾气与“巡游者”差不多，他们做梦都想拖着一根光轨，超越二十节速度，体验一把在茫茫太空飞驰的感觉。现在，机会真的来了。这些猛人中，有“前哨”的普通职员，开着星际战舰耀武扬威的护卫队员，驾驶着豪华私人飞船炫耀的新贵，当然，还有敢和太阳风暴追逐嘻戏的太空冒险家，……，就连平日里在太阳系各处神出鬼没，天下大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记者大佬们，也不甘寂寞，猛掏租金。闲置的“巡游者”被租赁一空。
在追逐速度的狂欢里，我单人单船与“大胡蜂”玩耍的独家游戏意外被终结。翠珊拿到了媒体飞碟抓拍到的影像，公开了太阳系“马拉松”的秘密。竞聘开始后不久，我忙里偷闲，愉快地开着“巡游者”跟随两只“大胡蜂”比速度时，许多架租来的“巡游者”不知从哪里冒出头来，紧跟在了我后面，一大群“四号”的亲兄弟雁行排开，整齐地从“钻石能量塔”奔驰到太阳神的跟前，一个人嬉戏转换成了众人的游戏不说，接着不约而同，换换成了壮观游行，在太阳系最大的“椭圆赛道”上，完成了史诗般的竞速之旅。勇敢的追随者被报道，普通人的名字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他们有了名头，变得不再“普通”。太阳系各处，仍按兵不动的家伙们对这些出了名的并不服气，太阳系里的旅行本不算啥。有实力干同样事情的隐士高手，掂量来掂量去，真心觉得，竞聘驾驭“海龙”号是好事，名利双收。无论成败，试试总是好的，何况索伦开出的价码十分诱人，让人无法拒绝。竞聘报名突破了千人，一场百里挑一的竞争拉开了帷幕。好的开头总意味着更大的惊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场“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海选，因为一个意外事件，最终，入选率一路攀升到了万里挑一。当然，这是以后的事。至少眼前，索伦形势一片大好，他得意地让翠珊在报名的人中搜索泊特少校的名字，结果查无此人。他一下坠入无解循环。
我没有想让任何人无解，只是“沦陷”爱河中。
竞争登上“海龙”号，最后胜出的十个人肯定都是人精，差别不会太大。索伦用哪个都一样，多一个谁，少一个谁，最终不是问题。与海伦热恋的只有我一个，全世界只有一个我，也只有一个海伦。本来，没遇上她，她也没遇上我，我俩就是陌路人，各自人生从此不同。现在，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海伦对我是唯一，当然要比“海龙”号重要得多。这甜蜜的心情，只对对师傅私下说过，也顺带拜托他找机会传话给索伦，“报名是自愿的，强扭的瓜不甜。”师傅被这话唬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根本没敢去和当家人说。
海伦平时乘坐星际大巴在地球和戎星之间往返。十节长的大巴一次搭载一千人，速度恒定在十节，穿越海王冥王之间的“碎石河”时，速度放慢，降到了五节。我的女神始终对赛车不减速漂移着迷，打内心，她不喜欢“跟随跑”，在浩渺太空雁翅排开跟着我本分飞行，她提不起兴趣。她喜欢“首创者”。我的眼中，星际大巴是一条珊瑚礁上爬行的“海阔鱼”，行动迟缓。虽然有些有灵的生物天性喜好慢慢悠悠，“大阔鱼”有它的活法，蠕动身体在水下一边爬，一边在身后留下一条粘液线，再扭动触角上的小眼睛望着自己生活的轨迹，心中一定很得意。我正相反，我最拿手的不是陆地极速漂移，必杀绝技是保持二十节速度一头扎进碎石大河，那时节，每一颗石子都如劈头而来的“弹丸”，散射到各个方向，大块石头如饥饿的鲨鱼，有的狡猾地离我远去，有的则向我猛冲过来，我从来不硬碰硬，轻灵闪转，与“鲨鱼”嬉戏。小石头对我没吸引力，它们只有速度，虽然跑起来比彗星快，时速也远在“巡游者”之下，完全不用担心。比“鲨鱼”还要大的碎石麻烦多了，一些直径十公里的“超大块头”已经具备捕捉猎物的引力场，在它们眼里，轻盈的“巡游者”不过是池塘里的一只“小蜻蜓”，超大的碎石以为只要轻轻伸出引力的爪子，就能将它卷入“嘴巴”，一口吞掉。星际大巴可不敢冒这个险，它宁愿降低速度多走点路，兜兜绕行，也不情愿与疙疙瘩瘩的石头们闹别扭，真那样，总有一方要吃苦头。我一直没办法向海伦讲清楚一些窍门，其实，我用最简单的办法，向超大碎石的引力线直接俯冲过去，超高速抵近，在“超大块头”伸手就要触摸到我的一刹那，顺着那“引力之手”自旋方向切出去，一瞬间，一个加速，我就飞远了。有引力切线助力，逃逸的速度反而更快了一点。“巡游者”这只扁平的“乌贼”在凶险的碎石大河比“大白鲨”精明，从一个引力边界挣脱，腾空漂移，滑行一段距离后，再从另一个“超大块头”的引力线上滑过，挣脱，一蹦一跳，漂漂移移，转眼间，就抵达了“碎石河”对岸。
闲暇时，我是一个独行侠，什么时候追逐，什么时候嬉戏，什么时候漂移，自己也不确定。有了海伦，行踪有了规律，每隔一个月，我必定去“河岸”等候朝思暮想的星际大巴。此去不是为女神保驾护航，当悠缓的“班车”快到时，我开着“巡游者”压低速度迎上去，环绕载着心上人的大巴螺旋飞行，“巡游者”拖弋的光轨闪亮，柔软，接续，飘逸，随着一圈又一圈温柔的螺旋线层层展开，那列星际大巴还没明白过来，就穿行在一条“时光隧道”里了。海伦知晓光圈隧道的奥秘，里面的乘客又惊又喜。速度的神奇远不止此，进入“碎石河”中央，我开始在一颗又一颗超级巨石之间，向大巴展示灵魂漂移。此时，我将前方视窗开到最大，距离足够近时，海伦贴着舷窗能看见我身影轮廓，周围，“超级大家伙”说来就来，我不能总挨她太近，情非得已时，与星际大巴时空的距离拉得很开。无论多远，“巡游者”似一颗有生命的流星，总是惦记女神的方向，拖弋靓丽光纤在大河中飞舞，忽远忽近，不离不弃。大巴里，众人觉得本应竭力避开的大石头，在生命舞蹈感动下，也有了生命，小块头和大块头们不再面目可憎，相反，看上去，它们个个温顺乖巧，踩着同一节奏翩翩群舞，一个接一个，灵魂律动，为我助力。乘客们纷纷凑在舷窗旁欣赏“巡游者”和“活了的石头”在诡谲的河流中，心有灵犀地演绎一出“大河芭蕾”。
当星际大巴即将驶抵达彼岸前，我会选定一颗巨大的石头，俯冲到这个“大块头”底部，再凭感觉借力加速，重新向上拉升，飞升到它的顶部。拖弋的光轨用连续的红光，画出一个从峰到谷、由谷升峰的光圈曲线，一腾一挪之间，一个大而完美的“心”就画好了。有幸被我选中的“疯狂的石头”漂亮极了，它贴着河岸飞，我就绕着它连续翻转，描画出一圈又一圈“红心”，……。此时，心中有个声音在唱歌，“上帝啊，帮我找到她，让我找到她；我的主人啊，你什么都能看到，为什么不帮我，让我找到她？……”，歌声戛然而止，“巡游者”一个鹞子翻身，一个加速，跳上河岸，跑出观众的视线，消逝在茫茫太空中。梦幻舞蹈被全程拍录，影像遍洒“人类星球”，更多的人加入到共享“大河之舞”的盛宴中，由衷地赞叹试飞人的行为艺术。我怀疑，大多数人看到了我的飞行技术，并不真正知道我胸中爱情的温度，或许，只有上升到飞行艺术，人们才能发现灼热的痴情。人世间，爱神有多魔怔，相爱的人就有多痴狂。
世事难料。追赶信用值的“艺术”一直也在暗中角力，疯狂提升。谁也没想到，轰轰烈烈的“围猎彗星”大戏，只是拉开了序幕一角。私人掌控的“深空天眼”偷窥，发现，那颗被“海龙三人组”拉起“太空钢缆”绊了一下的“小公牛”，是一颗沉积钨金的小行星，块头不大，价值连城。当初，能绷住十秒真是万幸。高手在民间，他们联手，从地球到火星一线拉起“天眼矩阵”，省工节本，眼光聚焦，都冲那个“小公牛”黑点去了，把一切看得清清楚。大家谁也不需要真的看穿比邻星系，就近下竿，目光直抵“柯柏之海”，翻看到以前从来没仔细看的东西，就足够满意了。
过去，人们以为，“死寂海洋”里，大多数小行星是冰冷岩石，远看都是一副脸孔，拉近一看，有些家伙内核是稀金、钨金、白金和黄金聚合体，一些个另类，通体金石，透过“小公牛”薄薄岩壳往里探查，核心几乎就是“钨金圪塔”，真是上天造化，它一出生就与众不同。足足三吨钨金，一笔遥远的财富。联盟行商委员会首席哈博爵士粗略估计，自己得挖好几个火星矿坑才能凑齐这个数。金石是永恒的。人们动用星际“重载列车”，从地球跑到月亮，又从跳到火星，再蛙跳到太阳系行星的一颗颗卫星上，逐一探查，一个没明说的由头，当然是去找矿，稀金和钨金最好，挖到白金、黄金当然也不赖。耗费巨大人力物力，挖不到一星半点金石，两手空空，再想回家就给人笑死了。宇航公司不辞劳苦，大老远跑去占领“冥戎双星”，是一开始，在“冥王”的卫星上找到了需求量极大的钨金矿，这不啻于造物主赐予勇敢者最好的奖赏，没有钨金，打造“能量钻石”和“超级飞船”全都是空中楼阁。为了拥有金石钨矿，大家都在“沙漠”里你追我赶，一边追逐，一边狂饮止渴，干渴之后是更加的干渴。这下好了，“小公牛”跳进了人的视界，世人跟发现新大陆一样，从地球到戎星“天使城”的时空，猛地刮起了一波到“柯柏之海去”的狂野飓风。飞船力量能捕获“流浪彗星”，就有足够力量捕捉小行星，索伦能想到的事，普天民众想到了；索伦没想到的事，怀揣海量信用值的各大帝国“狼王”想到了。哈博爵士是矿业霸主，自然不甘居人后，他找到军火帝国老派爵士，买下两艘最强劲的星际战舰，又出重金租下索伦手里富余的“大胡蜂”，以“探险”的名义，一路奔向“柯柏之海”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哈博先下手，一通神操作，搅动众人心。民众看在眼里，心里不服。矿业帝国的大佬用心不言自明。几乎一夜之间，太阳系掀起“新淘金热”，几千年前先辈们在“淘金峡谷”寻宝的狂飙，与眼下这波热潮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历史从一个新的起点出发，要全面开启一次“新的伟大远征”。索伦未曾想，“拔出萝卜带出泥”，只是不小心撕开了“柯柏之海”小小一角，就掀开了一页新历史。追求财富的速度大约也与光速相等，众人群情共振，驾驶各种飞船，说走就走，汇集起奔向“柯柏之海”的“疯狗大浪”。当家人索伦延续“探路者”号计划的行动刚搞出点眉目，一下就莫名卷入“淘金”浪潮旋涡，呛了好几口水，宏大愿景的被意外上演的另一出“大戏”冲得稀里哗啦。人心斗转星移，与人心所向相比，新版旧版“探路者”号、外星生命、比邻星系，……，简直不值一提。媒体飞碟调整焦距，紧盯哈博爵士一举一动，犀利报道，连篇累牍，站在风口浪尖，推波助澜。尽管利益联盟多次声明，捕获一颗彗星完全是科学事件，目前没有捕捉任何一颗小行星的计划，将一颗好几吨重的“小星星”拖回地球，搁在自家后院当摆设，更是天方夜谭。可这次，“公正的大公”说得越多，越适得其反，众人发了疯似的，一致认定这是索伦爵士与哈博爵士强强联手，一套“组合拳”的后续套路。盟主欲擒故纵，好戏肯定还在后头。果然，据“消息灵通人士”说，“吝啬爵士”已经放出风声，联盟上市公司，准备新辟“小行星”所有权交易“新版块”。这股“妖风”一吹出来，探险者和冒险家们都准备打点行装，先行一步，拿下“先到先得”。凭经验，“天上掉馅饼”本来就不是没发生过的事，有了“股票”神助攻，真不必化大力气将小行星抓回来，只要操作得当，通过价值转换，坐在原地不动，也能捞上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