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分别（1 / 1）

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稽犁一行人在河边饮马休整，艾达终于翻完了所有三册账本，至于稽犁到底想让她看出点什么，艾达不确定。她犹犹豫豫地跳下马车，同手同脚地朝正举着舆图向侍从发号施令的稽犁走去。

稽犁看到她，笑了。他挥手示意侍从退下，自己则卷起舆图：“账本看得怎么样了？”

艾达咳嗽一声，作出被缪莎抽背不熟的文章时的大无畏表情：“记账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年前，你从白鲸镇购入黑河州境内的海盐和海产，最初你每月只运一百石盐，今年这个月的运盐数量则翻了三番，海产也从一车变成了十车。你购入的都是贵价盐，五个铜币一斤，但只要能拉去中央行省，一斤盐你至少卖出十倍的价钱。不过你也不是奸商，你的收益要交给皇帝三成，路途上也很容易遭遇山贼抢劫，有时候从白鲸镇拉走一百石石盐，到了中央行省就只剩两成盐了，再除去各路开销，你有时候不但不能靠贩盐赚钱，反倒还要折本。所以你才增加了海产、酒楼和铁矿的生意。海产只能在黑河州境内买卖，运输费用是成本的十多倍，但是从白鲸镇到别日厝的路上相对安全，又加上酒楼的卖价，这一块你总是盈利状态。运铁是今年才增加的项目，你预付了皇帝、黑河州州牧、还有各处疏通的费用，还有为了兴建铁铺和收购铁铺的采买费用，这一块儿还没有盈利……”

稽犁让艾达看账本无非是给她找点事做，让她少动嘴打扰自己。但艾达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虽然内容不太出彩，稽犁还是稍微感到一些意外之喜。小姑娘的记忆力和做总结的能力都不错，就是少了点儿阅历，没生成商户家的孩子，可惜了。

稽犁冲她点点头，他摊开舆图，示意艾达凑近一点。艾达讲了那么多，当然想要个褒赞，可是稽犁问她：“你知道我们到哪了吗？”

艾达一辈子没去过比白鲸镇更远的地方，她自然是好奇。艾达凑近了，稽犁的声音温和地响起来，他的手放在舆图的右上角：“这个潟湖形状的海岸你眼熟吗？这儿就是你的家乡船坞镇，我们从这里离开，”稽犁的手向左下方移动了一点儿，“西南方向的官道要绕过荒岭，在三年以前，这里可算不上安全。当然，这段路程我们已经通过了，现在，我们在三叉河和官道的交汇处，”稽犁的手向左移，“半夜我们会越过三叉河镇，到清晨就能进入河间镇，因为在城镇中穿梭，这一段路相对安全。你在河间镇和先头出发的商队和参加大选的孩子会合，你已经知道我是盐商，之前的商队就是负责运盐的，你们将要和盐队一块儿上路。”

稽犁低头看她，只见小姑娘盯着舆图转动着眼珠子，一看就是在找朗格厝：“等你随着我的盐队上了路，你可以亲自去确认从账本中看见的对不对。”

在靠近地图中央的部分，北海行省的外缘，朗格厝就在那里。

稽犁接着问她：“通过大选之后，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艾达兴奋地点点头：“我会进入上都的十二学宫中学习！”，上都就是中央行省的首都。

稽犁的手指越过位于北海行省的朗格厝和一整个北际行省，在地图的中上方停下了：“通过大选，你就能去到整个帝国中最繁华的城市，我来的地方，上都。”

艾达只觉得心驰神往。天快黑了，侍从干完了活，稽犁示意艾达去河边喝水和洗漱一二，然后他们将再次启程。

艾达在河边放松下来，这才察觉到自己浑身肌肉酸痛。她挥挥双手扭动身体，哀嚎着跟着稽犁坐回了马车上。

哪怕艾达说得并不全对，稽犁还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你之前问我为什么资助商户的孩子，原因有二：一是他们认字，二是他们数数。”

就这？艾达有些迟疑，数数很重要吗？但她怕稽犁看扁了自己，不知道该不该问出这个问题，便只是说：“那你更应该资助我了，我两样都会。”

稽犁笑了：“我知道。”，艾达不知道的是，这两样事都只会在在她通过大选之后发挥作用。

入夜后他们又在马车上睡去，一路平安无事，

天亮起来的时候，果真如稽犁所说，她们抵达了城镇。要分别了，艾达犹犹豫豫看向稽犁，作出了此行的第一个恳求：“喂，我可以加入你的商队嘛？”

这孩子一路上表现得是那么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就连稽犁几乎要认为她有必然通过大选的把握，现在才知道她心里竟然也没底，但就算这样，艾达还是愣生生装了一路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挺会唬人。但稽犁的面上并无变化：“我不做慈善。”

“谁，谁要你做慈善了，我，我给自己准备一个备选计划嘛。”，艾达越是不自信，嗓门反而越大。

“小鬼，下车。”稽犁在膝上摊开了侍从递来的信件，没再看过艾达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