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月(1 / 1)
1996年,冬月十一宜:纳财,安床,沐浴,祭祀。忌:开业,破土。
黑寂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将满未满的月,黄灿灿,照的路很是亮堂。似有似无的风划过幽深杂乱的林子,钻到村子里已然所剩无几。
此时的村子依旧一派热闹景象,队伍里为首的是三十年前来到村里的一个汉子,自称无处可归,想要在此处落脚,会耍些把式和操办祭典。村里人都说正好缺个人才,便让他留了下来。
汉子很快就在村里扎下了根,在大伙的帮助和自己的努力下有了自己的房子和戏班子。他为人很憨实,懂感恩。他承诺乡里,看戏不收钱,收徒弟学费砍一半,每年村里的祭典都由他包办。村里没人对他不满意,甚至还有老媒婆给他做媒,取了个漂亮老婆。很快他就有了自己的儿子,日子好不快活。
这日,又是村里的祭典,汉子换上大红袍,画了面,其它徒弟一人在后捧宝剑,一人在后在后捧着大折扇,其他人在后头敲锣打鼓吹唢呐,还有杀猪,宰羊,屠牛,又是一场大操大办,好不热闹。
祭礼行罢,庙里庙外摆满方桌圆凳,鸡鸭鱼,牛羊猪,每桌上头都是满满当当,墙边挤满各家的佳酿,一坛坛码好,觥筹交错间,有月光泼落,酒碗像是盛满了月白,用那汉子的话说就是:“仙人陪酒,快哉!”
“明啊,你也不小了,来陪姐我喝点甜酒!”张明当场翻了个白眼给一旁明艳的少女。女孩儿正是当年庙中那个喜欢叫他小瞎子的小姑娘,如今二人愈发出落的漂亮,加之张明遭遇,村里人无不爱护有加,收养他的刘屠户更是将他视若己出。她一把掐住张明的脸蛋说到:“欸?!你小子长大了啊?翅膀硬了?”“小雨姐别闹了,咱爹看着又得絮叨你了!”张明想伸手扒拉,却又不敢,显得手足无措,咧着嘴的样子很是滑稽。一旁的刘晴雨看着他憨傻的样子,不禁抽回手,笑了起来,两只眼睛眯的像俩个月牙,嘴角的两个小酒窝显出来,合着几缕轻落在脸上的光,看的同桌的几个“小大人”有些出神。“咳咳,明仔不喝,我们陪你喝,来小雨姐!”“好,还是你们几个上道!”她端起碗和他们碰了下,学演义小说里的好汉仰头痛饮,却被自家酿的甜酒呛了嗓子。张明在一旁小声嘟囔:“当自己哪路好汉?又不是外面买的甜酒,不知道会烧嗓子啊?”声音虽然不大却被几人听到,众人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到:“某人要挨揍咯!”果不其然,一直纤细的手伸了过来,熟练的拧起了他的耳朵。“诶哟,痛!痛!痛!姐,错了,姐!你松开!”“不知道给你姐留面子是吧!”“不敢了!姐不敢了,下次不敢了!错了!姐,你快松开!”“啊!”刘晴雨的手上又加了把力,疼的张明喊了出来。“还敢有下次是吧?”“错了,不敢不敢,姐你快松开!”众人一阵哄笑,刘晴雨瞪了一圈,笑声又被所有人憋了回去。有眼力见,打小就被叫小智多星的张三撕下一块儿烧鸡的鸡腿放在她碗中说到:“姐,先吃个鸡腿,这可是我亲手烧的。你们都愣着干嘛?都吃啊!趁热啊!”几个人一对眼色立刻明白,纷纷往她碗中夹肉夹菜。她总算收回手对着大伙儿笑道:“识相!快吃吧!晚点该看戏咯!”张明揉了揉发红发烫的耳朵,弱弱地拿起筷子夹菜吃,像极了受气不敢发的小鹌鹑。
满座宾客有聊收成,有说哪家亲事该如何如何,有夸这祭奠一年办的比一年好的,有在聊这些小家伙以后是去是留的,喜好忧也好,合做一片,杂着却是编的紧密而又和谐,像一张凌乱但又内里和谐的大鱼网,每个人都紧紧系着。
村外的老林子又刮起一阵风,只是这次好像烈的多,钻过老林子的风,依然让人不住的打了个哆嗦。小土路上,有个约摸五十几岁满脸胡茬的粗糙男人抖落几下,拉起裤子,系好腰带,颠三倒四的走在路上。嘴里念叨着:“嗯该倒了!”一路走一路念叨着,时不时还吹两个不知名的调子和着风,慢悠悠的往村子里去。
月,升的更高了,天似乎更亮了些,银白掉落,好似要比村口昏黄的路灯更亮些。
庙里边,众人都吃的尽兴,酒桌饭桌被戏班子里的人快速清理好,准备搭看戏的坐席,再有一会儿,还有余兴看戏的人就会到了。张三就是其中一人,他手脚麻利的清理着桌椅,忽然感觉手上越来越没劲,头开始发晕。“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他迷迷糊糊的看着旁边的师兄师弟都倒了下了,随后便是眼前一片漆黑。
那邋遢男人来到村子里,看着四处倒着的人,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摇摇晃晃的朝着庙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里的张明突然感觉一阵眩晕,便昏死过去,再起来时,是被人晃醒来的。“庙着火了!咱爹也不见了!走,和我出去看看!”张明揉了揉好像要炸开的脑袋,看着扶额揉头的刘晴雨,迷迷糊糊的翻起身,开始四处翻找。“你找什么呢?”“桶子啊?不是起火了?”“家里桶子都拿出去给路过的大伙儿了,我们里庙近,走吧!”“嗯!”张明向她走去,二人脚底打晃,相互搀扶着,向庙的方向走去。
火势逐渐熄灭,烟也渐渐散去,众人来到庙中发现神仙老爷已经倒塌,后面有个小孩儿躺在血泊里,神像上趴着一具被烧的不成样子的干尸,有人冲进去,抱起小孩喊道:“是陈师傅的儿子,还有气!”“我有车,快抱到我这来!”
二人看着眼前的景象直接瘫倒在地,空气中混杂着的各种味道钻入二人鼻中,二人当场就吐。
张明晕了过去,好像到了梦中,他抬头看看天。月很亮,但又不同往常,映照着红色的光,映照在地上,庙里的一个红袍壮汉,手持宝剑走了出来。张明顺眼看去,那壮汉怒目逼人,一把折扇别再腰后,宝剑被抽出,发出森森寒光,一剑像脚下一个青面獠牙的邋遢恶鬼斩去。
“斩!”张明大喊一声,睁开了眼从地上坐起。他看着眼前慌乱的一切,感觉很熟悉,但好像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他蹲下身扶起摊在一旁的刘晴雨往家里走去,一路上一言不发。
回到家中看着眼前着急的姐姐缓缓开口道:“姐,我好像看不见颜色了,还有,我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奇怪的喊过一次?还有我是不是忘记过很重要的事?”她的脸色由焦急变成了难过,正盯着姐姐看的张明看见她一脸为难,便又开口道:“姐,不想了,我们先去找爹,乘着月色还亮!咱把电筒也拿上!”“嗯!好!”